立冬过后,气温由暖转了凉,天色也暗得早了些。村民们也没有了以前的那么繁忙。
刚夜,村子里亮起了几点亮光,这象空旷的田野里停下几只萤火虫。小玉这天晚饭吃得早,洗了澡后躺在床上看起村计生专干送的《妇女健康读》宣传书刊来。
卧房门没有关,她婆婆郭大婶手里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她见儿媳正在看书,就近挪了条坐在她的床头边,说:“小玉呀!这是德林写回来的信,你看他说了些什么?”
她在床上往上移了移身子,接过信看了看封面,见是德林写回来的,便高兴地撕开信封取出信笺。
信的内容不多,整只满满一张。她刚打开,郭大婶便急着要儿媳念给她听听,她先扫了一眼信的内容,见没有男女私情露骨的言语,就念了起来:
玉:
提起沉重的笔来,就有满肚子的要说,可是,我无颜说下去。因为,我有愧于父母,有愧于你。我打算今年又不回去了......
念到此,郭大婶象在凳子上被锥子戳了下一样,突地站了起来。气咧咧地骂道:“这个短命鬼,太不象个人了,不把爹娘气死,我看是不会回来的。”
小玉被婆婆反常的举动和情绪闹得糊里糊涂的,忙问:“妈!你今天怎么啦?”
她反转身来,用脚轻扫了一下刚坐的凳,余气未消地说:“我和你爸年老了,再说你爸犯病这么多年了,如果哪一天气没上来,孙子都没见一眼。你们总得让我们俩个老家伙甘心吧!”而后又坐在凳子上,双手比划着说:“这都结婚喊七年了,按理说孩子可喊口了,可他出外打工六年多不回家,究竟是什么东西哟!”说罢,双手轻捶着胸口。
小玉听了婆婆的话,再也无心看完他的信,一块愁云布满了她的脸。这个时候也不知如何来解答她的话。是啊!结婚生子,是天经地义的事,如果不生,又何必早结婚呢?这不是把个把柄让别人提吗?婆婆的急是有她的道理的,她想在她还能行动的时候带带孙子,还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德林又来信说不回来了,这怎么不使做父母的着急?想到这里她亲热地对婆婆说:“妈!他不回来肯定是有原因的。我们还年轻,现在又不准多生,何必急坏身子呢!”她话刚说完,郭大婶火燥劲又来了,站起身来走向房门口,气鼓鼓地说:“你们断了哪根筋?敲拢把子合拢伴来做出这种事。”
韦老汉躺在床上听到儿子又不回来了,老伴正恼怒地发着脾气,他怕儿媳听了不好受,忙叫起老伴来:“秋玲呀!你和儿媳发屁子气哟!这都怪你家不争气的东西咧,哎!”他也心烦地捶打起脑门来。
这一夜婆媳各自想着心事。
常言道:“百事孝为先,无后为大。”对于农村来说,这更是一桩大事。“养儿防老,积谷防饥”,今后的生活还得靠下一代人来供养的。虽然现代年轻人淡化了生育观念,但不管生男还是生女,总得要有一个在身边呀!郭大婶越想越睡不着,她推了推身边的老伴,说:“这事不能再等了,你那王八蛋不回来,我们就叫小玉去找他。看他还能怎么坚持。”韦老汉觉得老伴说的也在理,就随口答应了。
小玉这一夜也想了很多。辗转反侧,思来想去,年过一年的自已已到大龄了,按照最佳生育年龄就要超过了。她想到丈夫的可恨之处,恨他的顽固与倔强,恨他竟为了自已的目标,抛家舍妻这么多年。他们三个人肯定穿起一条裤子,抱紧一团的。婆婆动气是有道理的,她并不生她的气,反可怜起她来。她想,事到如今只有前往广东寻找丈夫。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郭大婶就起床了,做了些家务事天才大亮。她叫醒小玉,要她快起来,然后又说:“今天我和你爸有事要和你商量。”
常言说得好:“早睡早起,婆婆欢喜,”现婆婆到床边来喊了,她自然要起来。
小玉刚洗漱完,郭大婶就把她叫到身边,说:“昨晚我和你爸商量过了,你去找到德林吧!说实话,是要你去怀孙子的,怀上后回来生,我们帮你带着。”说话间,两眼饱含眼泪疼爱地用手撩了撩儿媳的头发。
这本来也是她想到过的主意,可经这么一说,心里也为难起来,她想到这么一走,不知要多少时间,公公婆婆的生活就更艰难了。她为难地说:“妈!我虽然在家没做多少事,对你来说也是个帮手,我走了你怎么办?爸爸怎么办?”韦老汉听了后,把她叫到床边,说:“小玉,这么多年己亏欠你的了,又做媳妇又做女的。我们反正都是把老骨头了,再也不能托你们的事了呀!”
公公婆婆的话给了她的勇气和信心。她把丈夫寄回来的信,一封一封地又看了个遍,把确切地址记在了一个小本子上。因为从没出过远门,一个女的只身前往又怕有不便。就找小花商量去,看她有不有去的打算。
她走到小花家,见大门已上锁。她四处找了找并没看见她,便到她公公莫荣林老伯家问问。
莫老汉这时正在大门口做畚箕持子,他见小玉来了就停了手里的活。小玉向他说明了来意,他沉思了一会,说:“我儿子这么多年没回来,我老俩口弄不明白?你们若去找他们,我们支持!”
小玉听了很高兴,终于找了个伴。她问:“现在嫂子在哪?”
莫老汉说:“她给莫舒送冷天的衣服去了!等会可能回来了。”
小玉下午又来找过小花。可小花并不愿意同她去,她说要照顾俩位老人和已上学读书的儿子。她听到她说的也很现实,就不再做她的工作。
她又直接到了春兰家,她婆婆贺大婶告诉她说:“春兰在她娘家一个医院里打工去了。”她听了,心里想着这最后一个伙伴梦也难以实砚了,只得告辞了回去。
清早小玉就准备好了行李,临走时与公公婆婆道了别,还说了些交代话就上路了。她怕自已初次出远门,也不知要多久才能找到丈夫,就先到娘家去通通气。
小玉到了娘家,己是中午时分。这时她父母都在家,她母亲见女儿提着个大包来了,疑问了起来:“你这大包地提着要干什么呀?”她是在娘面前撒娇惯了的,见母亲这样问,便嘟着嘴不乐似地骗说:“不要再问了,我们已经离婚了。”她母亲一听,两只眼睛圆溜溜地看着她,一张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突然听了这不愿意听到的话,显然惊得话语不知从何说起。她见母亲呆在那里象傻了似的,笑着扑在她的怀里说:“妈!我是骗你玩的。”她听了松了一口气,责怪地说:“你都二十几岁的人了,该当妈的人了,还象个孩子似的。”她爸从鸭棚里捡了半蓝子鸭蛋来,听了女儿说的话,先是也糊涂了,后听这么一说也生气地说:“离了好了哩!老子再也不嫁你了,省心。”
她把回娘家的来龙去脉向父母说了,得到了赞同。她母亲想起女婿丢下女儿六七年的光景,气不打一处来,大骂起德林来:“混帐东西。”然后又骂他不是人儿或者是太监留胎儿,直骂得小玉想笑。小玉知道天下父母心,谁都会疼爱自已的孩子,就笑着说:“妈!留点口水养牙齿吧!你骂了他会今晚做恶梦的,我可问你要人的噢!”她母亲见女儿偏袒女婿,疼爱地斥道:“生得贱。”
晚上,母女同睡一张床上,小玉诉起几年来独睡一床那种“活寡”的滋味,不觉流下伤心的泪来。女人最懂这种尴尬的生活之苦,她安慰地说:“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这次去了后,就要把牢,不生个胖小子就不回来。”她偎依在母亲怀里,害羞地捏着母亲的手臂,使她痛得大叫起来。
这天,天随人意,不冷不热,天空象剥了的蛋壳。阳光直照大地,给行人添加了几分精神。小玉和父母道了别,就要急着赶到城里搭早班车。刚出村子没多远,见前面村级公路上开过来一辆面的车停在村的叉路口。不久,车上下来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她迎面见是娘家本组的开元叔。他见小玉要进城,忙说:“这是我儿子的车,他是回城里去的,你快点赶上。”接着,他又喊住了儿子,要他等下小玉。
人走运了捡狗屎都会挂着黄金。这车主正是她以前要好的同学,还是个本组的人。他名叫唐龙,和小玉年龄一般大。他在读初中时,俩人总是同进同出,后来小玉上高中了,唐龙没有考上,就没有再常在一起。小玉考大学失利后,唐龙便乘机与她套近乎,想讨得她的芳心。曾找过几人撮合想娶她为妻。因小玉见他平时爱虚荣又油腔滑调的,始终不开这个口。为这事唐龙狠狠地骂过她。
唐龙见小玉要搭顺路车,自然高兴地大开车门。他把她请进副驾驶室坐定,自已再上车开起车来。
他车里就她俩个人。他的驾驭技术还不错,虽然车速不快,但在这种村道上开得不太颠簸也就可以了。
自小玉结婚后,他第一次这么近接触。他问:“你要去哪呀?”
“我要到广东。”
“干吗?”
“找丈夫。”
“什么?丈夫失踪了?”
“不是的,丈夫打工去了,我不知道在哪里,所以要找。”
“去了多久了?”
“六年多了。”
“从没回来过?”
“是的。”
“唉呀!放着个美人坯不用,太可惜了。我说呀!他这种人嫩黄瓜不吃,尽吃老的。”
“你说什么呀?听了起鸡皮疙瘩。”
“不是吗?如果我娶了你呀!天天恨夜短。”
小玉问了她一些情况,他告诉她:自小玉结婚后,就出外在啤酒厂打工去了,四年前就做起了直销啤酒生意,生意还不错。前年冬天结的婚,老婆是城郊的。今年三月份生了一个男孩。车子也是今年五月份买的。
人就是这么回事,谁也估量不了谁。平时看不上的人,量他没有什么能耐的人,总会奇迹般地出现在你面前。小玉在闲聊中到了城区中心。唐龙说再送一送,好事做到底,到点时,她高兴地道着“谢!”他笑着又开玩笑说:“十个射,八个射,你不答应,我那敢射!”
她知道又说脏话了,没再理会。离座下车后,无意地给了他一个笑脸。
他的思维混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