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送走李景遂后，我让她唤了桂姨过来。
如果楚乔没有发现母亲服用的是解毒丸，我看了她留给我的信后也许最多只是半信半疑，可能就任由她这样不明不白地走了。但现在，我绝不会就此罢休。
待桂姨坐下后，我便问她：“桂姨，你前面说我爹吩咐给母亲熬了鱼翅粥是吗？”
“是。老爷吩咐厨房特意熬了给夫人补身体的，本来夫人不喜鱼翅粥，但见得是老爷吩咐做的，便每天都喝得干干净净。”
“母亲平常服药的方子还有没有留着？”
“一直有留着，我这就拿来。”
桂姨拿了方子给我看，上面果有赤珠草这味药。
“方子是百草堂的孙大夫开的吗？”我知道此前一直是孙大夫给母亲医治。
“是的。”
孙大夫这人我进宫前也见过的，并不似为非作歹之人。难道他后来给刘晋买通了？还是刘晋得知孙大夫开了赤珠草这味药后才设下的圈套？只有找机会向孙大夫查问清楚了。
“舒云，你明日带上礼物去百草堂拜访一下孙大夫，替我感谢他一直尽心尽力给母亲医治。另外,上次不是听你说你有一远方亲戚也有哮症吗？顺便拿着这方子问问孙大夫可不可以套用？平常饮食有哪些需要注意的地方？”姑姑是聪明人，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这件事情也只有派她去办我才放心。
不过不管怎样，刘晋绝对是凶手！
我仔细回忆那天母亲和他的争吵，娘母亲提到关于信州尹大人之事，他似乎很忌讳，这应该是一个线索。但是照他这么心狠手辣的性格，如果知道那天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只怕也会把我给灭口了吧。
母亲为什么不在信里把事情说得清楚一些呢，都到这个地步了她还在护着父亲。她竟然还说他可怜，可怜之人岂会做出如此可恨之事。
也许她从李景遂口中听到自己中毒后便已经存了轻生的念头。自己深爱的人对她使出这种手段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同时她又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和丈夫因为她反目成仇，便想了这样的办法。
赤珠草和鱼翅粥混合可以致命，李景遂也只是听他师父说过，即便我提出来，父亲也完全可以推说并不知情，故意杀人是死罪，而过失杀人则是无罪了。他这一招确实干净利落，打着关心的幌子，却杀人于无形之中。
他害了母亲，我心里明明清楚，但是又没有证据可以指证他。
我敢肯定，他背后还有其他的阴谋。
我想给母亲报仇，但是在这寞寞深宫之中，我的力量何等的微薄。
他是正当权的右相，皇帝对他尚有几份忌惮。而我只是一名不受宠的妃子，无权无势，又何谈报仇呢？
那种无力感让我迫切地想要麻醉自己，也许醉了便不会如此难受，也许醉了便可以忘却这些痛苦。
晚膳时，我执意喝了好几杯，舒云姑姑她们知道我最近心情不好，便也不再硬拦着，只得吩咐了人赶紧去煮醒酒汤。
朦胧中听到外面有人通报：“皇上驾到！”
也似乎听到大家在道：“皇上圣安！”
我挣扎着站起来，举着酒杯：“皇上、皇上来了啊！赶紧过来喝上一杯。我告诉你，这酒可好喝了。嘘！我告诉你一个、一个秘密，你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哦，我刚才看到、看到我娘了。我娘、我娘在唱歌给我听。娘！娘！你唱的歌可真好听！娘你不要……不要走，陪着、陪着小羽好不好……”
不知什么时辰醒来，头痛欲裂，浑身酸痛，口也极渴。
便开口唤：“舒云！”
“你醒了！”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吓得我坐了起来。
这是李?的声音，他怎么会睡在我的床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的？”我怒问。
再傻也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我难以接受，不自觉地便把心中的疑问与愤怒问了出来。
“你是朕的妃子，朕为何不能在这里？难道贵妃要报一脚之仇，也要把朕踹下床不成？”
我努力平息自己的怒火：“臣妾不敢。虽不得皇上欢心，臣妾向来也敬重皇上有君子之风。臣妾正逢丧母之痛，皇上如此……如此……，岂非趁人之危？且陷臣妾于不孝之地。”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贵妃此刻知道来与朕讨论‘孝义’了。这宫中的上上下下可都看得清清楚楚，昨晚是贵妃硬拉着朕，不让朕走。那时贵妃可有想到‘孝义’。况且，贵妃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进得宫来便已是我李家的人。朕不是柳下惠，做不来柳下惠，也不想做柳下惠。”
我瞪大了眼睛，硬拉着他，不让他走？
头更疼了。
重重地按着自己的额头：“喝酒误事！”
四个字又让李?不高兴了。
“朕的宠幸还委屈着你了！”又是一声重重的冷哼。
唤人，起身，更衣，离开。一气呵成。
“娘娘。”舒云姑姑轻声唤我，“玲珑她们已经备好了热水，娘娘要不要先沐浴更衣？”
我点点头，但只留了姑姑在里面伺候。
“恭喜娘娘！娘娘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在包括姑姑在内的宫中多数人的眼中，是甘或苦只与李?相干。
泡在热水里，留在身上的痕迹清楚地告诉我昨晚上发生的一切。
姑姑在一旁一边帮我加热水，一边说：“皇上心里还是在乎娘娘的。之前瑾成公公送被褥至相府便是皇上吩咐的，还嘱咐奴婢们不要告知娘娘。昨晚娘娘喝醉了拉着皇上一直叫‘娘’，皇上当时的窘状奴婢还是第一次见着。可皇上也没生娘娘的气。娘娘以后便和皇上好好相处，不要再耍小性子了。”
静静地听着姑姑的话，想着那天在马车上紧紧握着的手传递给我的温暖，但马上眼前又浮现出一张张明媚娇艳的脸庞，我难道也要和她们一样吗？
再想到母亲的屈死，父亲贵为右相，我要为她报仇，势必要依仗更大的权势。
是有必要跟李?好好谈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