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觉头顶天雷滚滚，就是李恭和王源两人的感觉。
“哼，你们不要发呆了。”朱慈?冷笑一声，道：“随我来。”
两个武官失魂落魄的跟着，回到内殿，朱慈?坐定了，向着李恭劈头便道：“你们是不是常去魏家老店？”
“是，不过……”
“不要不过了！”
朱慈?冷笑道：“打量是大明不行了，先预先留退步儿，新朝立了一样效力吃饭，保得大小平安无事。这样是不错，可良心在哪儿？大明养你们二百余年，哪件事对不起你们？文官没良心不说了，武官世家，向来是俸禄打金花银里开销，是我大明列祖列宗养活你们的祖宗，直到今天，你们可好，嘿，真对得起先朝列帝，也对得起你们的祖宗！”
别的说法，未必能说服这两个武官。
大难来前各自飞，这一点小心思这两人也自忖没错。皇亲国勋们都未必殉国，那些大人先生们更没觉得怎么着，凭什么咱们小小六品官就卖命？
但被大明皇太子这么当头对脸的数落，说的话也是全在理上，两个武官真真是闹了个没脸。
李恭的脸又红又白，平时能牙利齿的人，这会一句也还不上。
王源唉声叹气，跪在地下不语。
过了半天，李恭才嗑了个头，沉声道：“小爷说的咱们不敢辩，咱们置身事外，自保无事的心是有的。不过，天在头顶，要是小人们有自外于大明，甚至背叛大明的心思，必定也是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对，小爷，小人们绝不敢背叛大明。”
“罢了吧。”朱慈?意兴索然的道：“襄阳和樊城就是当地士绅百姓一起卖了的，江陵有十万军民，一矢未发，全都降了。西安一天就失陷了，人心离散，我心里明白的很。”
“所以，我就不罪你们了。”朱慈?叹一口气，竟是下座来伸手把这两个武官拉起来，然后笑道：“天下人都如此，单独怪罪你们，又是何必？”
这么又打又揉的拿捏两个人，朱慈?以前虽没做过，现在做起来却是纯熟老练，熟极而流。
“这……”李恭与王源相顾而视，却是一时无语，只觉得眼中又酸又热，一股子说不出的情绪，油然而生。
正在感动之时，朱慈?话锋一转，又道：“只不过，你们不该和闯逆勾结，这就是你们的不是了。”
“臣绝不曾与闯逆勾结！”李恭断然道：“就是魏岳，臣也是敢保的。”
“他那客栈里头，住的就有闯贼小刘营的人！”
李自成对情报工作很注重，最有名的就是刘体纯领的小刘营，满营都是细作和探子，除了刺探情报，还做收买工作，散布谣言，甚至在攻城时里应外合，抢夺城门。
提起小刘营来，一般人不一定知道，李恭和王源这两个武官，当然知晓底细。
“没影的事儿……”李恭急的满头大汗：“若有，请小爷凌迟了我等。”
王源被拉上也没怨言，一迭声道：“是这个理，是这个理。若咱们诚心和闯营勾结，就活剐了咱们。”
朱慈?放声大笑，指着两人道：“瞧你们吓的那个怂样！”
他转身潇洒坐下，看着两人道：“小刘营的事，我只是猜测。不过，城中不少细作的事，魏岳可是当头对脸的和我说了。”
说着，自是将昨日借李恭衣服出宫的事，如实向两人说了。
“怪不得，怪不得。”李恭苦笑道：“昨日起来就觉得不对，可又没敢问。小爷，此事可一不可再，实在是太冒险了。”
“适才和你们说的，没有一句是虚的。”朱慈?长叹一声，道：“现在不设法，将来再想法子也就迟了。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我不要你们出头做忠臣去沙场搏命，叫你们做我擎天保驾的御前护卫，护着我和皇上爷儿俩，还有我们这一家子去南京，可成？”
“成！”不待李恭说话，王源一张脸涨的通红，上前一步，大声道：“臣世食大明俸禄，前一阵是猪油蒙了心，现在想想真不是人。小爷放心，打今儿起，臣再有什么歪心邪念，就是猪狗不如！”
此情此景，也由不得李恭退缩，当下也是上前，沉声道：“愿听小爷差遣！”
“好！”朱慈?心中很觉安慰，当初挑教官时，他再三嘱咐，就是要谨愿朴厚的人才，现在看，挑来的这两人，还算可用。
“既然是这么着，”看着眼前两人，他沉吟着道：“我有计较，你们听好了。”
……
……
在朱慈?揉搓两个武官的时候，就在离他的东宫不远的地方，文华殿北，其余皇子所居住的南三所之南，在导引的护卫武官和内侍们的簇拥下，大明帝国的大学士们也开始了一天的正经公务。
适才的早朝只是虚应文章，真正的国政大事，还是在这里，大明王朝的核心之地：文渊阁。
几个穿着绯袍的文官正对面而坐，喝茶的喝茶，咳嗽的咳嗽，还有人靠在黄花梨的官帽椅上打盹儿……起早上朝，精神很容易不济。
对面一样有个穿红袍的官儿，三品补服，正哭丧着脸侃侃而言：“老先生们明鉴，学生不是不愿上任，实在是现在西安已失，陕西无一兵一卒，李贼凶残，传言正在带精兵猛追高杰……学生无兵无饷，赤手空拳，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呀……”
此人是兵部侍郎余庆桂，原本好好的京官儿当着，只是和兵部尚书冯元飙走的太近，平素又不怎么会敷衍同僚，风评不是很好。
现在皇上要换本兵，内阁承希上旨，就正好先拿余庆佳先行开刀了。
“咳，孟希哪，”内阁首辅陈演慢腾腾的道：“虽说你所说是实，不过皇上的旨意毕竟是内阁副署了的，违旨不遵，道理上是说不过去的！”
“可……”陈演一开声，余庆桂早就触电般的站起来，听了陈演的话，脸色已经是一片灰白。
“是啊，孟义兄，先去上任吧。足兵足饷的事，吾等会帮你设法的。皇上已经发内帑五万，吾等再知会地方官府支应粮草，兵员一事，也会着兵部设法，孟义兄请放心吧！”
“为臣子者，应该急君之难，畏首畏尾，岂有是哉？”
陈演一开口，内阁其余几个大学士又是劝说，又是许愿，最后以大义相责，到底把个面若死灰的余某人给弄走了。
余庆桂一走，魏德藻端起茶碗，笑眯眯的道：“此人一去，本兵冯某人又断一臂，我看，他辞职之期不远了。依学生看，也该早早推定人选，送给皇上御览圣裁。”
陈演瞥他一眼，抚须漫应道：“皇上亦不喜欢冯某人，换人势在必行，不过，新任本兵必定已经简在帝心，依学生看，吾等不必自讨没趣了吧？”
两个大学士一个是首辅，另一位资格也蛮够了，在阁中争斗非止一日。
魏德藻心中自有人选要推举，不过陈演收受了张缙彦一万银子，已经拍胸口打了包票，也是绝不会退让。
“哼，推举大员乃是阁臣本份，老先生的话，学生不以为然。”
“莫非魏老先生有什么私人要举荐，否则，何必这般操切？”
“哼……”魏德藻冷哼一声，正要说话，一眼看到一个身影进来，当下连忙起身，手中茶碗咣当一声放下，脸上已经笑的灿然：“原来是王大伴来了，我学生有失远迎，真真是罪过罪过。”
此人这般伶俐，陈演亦是不遑多让，说话间已经到了门前，执住那内监的手，沉声道：“听说前一阵身子不舒爽，如今可大好了？”
“好了，好了。”来人嗓音尖利，一边应和着，一边已经是大大咧咧向前，一屁股便坐到了陈演适才所座的首辅的座位上去。
“来人！”陈演面色一变，提气沉声，喝道：“还不快给王大伴看茶……嗯，天儿凉了，再上个椅垫来，要快！”
等一切搞定，王德化舒爽的吐一口气，神色愉快地向着众人道：“咱家今日此来，却是有要事与各位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