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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老就是大明的定海神针，”陈演语意真诚，饱含感情的道：“有什么事不拘叫哪个公公出来说一声，学生照办就是，何必劳您老的驾再走一遭？”
“就是，大伴太辛苦了。”
“有什么事交待学生去办，一准办的妥妥的！”
刚刚还沉心定气，吵架也不沾烟火气息的内阁大学士们，这会儿就突然变了形象，擦拳攘臂的，活脱脱象极了庙里扛旗打幡的小鬼儿。
“你们真真是有心。”王德化喝一口茶，也是一脸从容亲切的笑：“都坐下说话，陈大人，就坐咱家旁边就好。”
“哎，好勒，听大伴的吩咐。”
陈演最近感觉皇上瞧自己的眼神是格外的阴冷，大明首辅在崇祯一朝是最难做，皇上从即位登基到现在，内阁换了多少首辅和大学士了？赐死砍头的都有！
想想前朝，不需太远，就万历年间，除了张居正那死鬼办事操切，死后惨被抄家焚尸，别的大学士都是安安稳稳熬资历熬上来，再安安稳稳干到干不动了回家，统万历四十多年，前十年就一个张居正，后头三十来年，首辅大学士换的还没崇祯年间十年换的多！
皇上变心变的比什么都快，要是再攀不上王德化的大腿粗腰子，哄不好这内相宗主爷，这首辅还怎么干！
王德化的权势就算比不上魏忠贤，但大明司礼监可从来都是位在内阁之上！
“咱家听说，”王德化神色阴冷，看向众人，话语里也透着那么点不容质疑的味道：“西安一失，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又向皇爷上了折子，说无兵无饷，国库如洗，建议皇爷再向勋戚内监并大臣募集饷银……这不是又吃饱了撑的，才过几年安生日子！”
当年是薛国观那死鬼给崇祯提的建议，国库如洗，勋戚和皇亲们银子可不老少，大臣们也能报效点儿。
这主意馊味儿能熏死人，崇祯也是病急乱投急，当即就准了。
于是轰轰烈烈动起手来，就向皇亲勋戚大臣们募集银两。崇祯的思想也很朴素，朕只是暂借，国运维持不下去，大伙儿都完，维持下去了，大家还有富贵。
他没想到，人家打的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主意，国家可以完，家产不能完。
后来皇六子因着此事被害，宫内外连手给崇祯压力，把皇子之死弄成太后显圣，压力太大，崇祯怂了。
薛国观这个大学士首辅也因着此事，后来屡被构陷，到底一条性命断送在这件事上。
前事不远，陈演吓的连连摆手，只道：“断然与学生无关。”
魏德藻捻须冷笑，小眼中放着精光：“断是那无知无识，不学无术之辈的见识。笑话，治大国如烹小鲜，牵一发而动全身，岂能如此任性胡来！”
“说的是了。”大学士李建泰家资富有，一听说助捐，只觉得自己脑仁生疼，当下只是点头，声援赞许。
内阁意见一致，王德化也是微笑不语：这起子龌龊官儿，咱家是怎么也瞧不上的。不过皇爷这人刻忌寡恩，在他手下办好了事没好处，办砸了事一定不轻饶。现在这时候，人心不附，真要强捐，就立刻会祸起不测！皇爷这性子，冷啊……事情一砸，谁出力最多，也就最倒霉，准拿他顶缸。所以王德化愿出力而知道不能出力，也是知道事无挽回，但以他本心来说，也是实在瞧不上这些一事无成，屁用不顶的烂纱帽官儿们！
“啪！”一声巨响，王德化在紫檀大书案上重重一击，眼**光扫视诸人，直看到诸大学士老老实实的低头顺眉，才冷然决然的道：“这件事也快了，和你们说，放出风去，都硬顶着不准出头，谁要是敢出这种风头，就说是咱说的，这一辈子，都不要想在这四九城里安生立命了！”
陈演很谨慎地问道：“还有诸家皇亲……”
“怕什么，他们有周老皇亲顶在头里，就算真有想出力的，也得往后避避。”王德化站起身来，叹一口气，环顾左右，想说什么，又终于憋在心里，再又一声冷笑，终于拂袖而出。
……
……
十五不到年纪，生的标致英挺，再换上一身太监服饰，朱慈?大摇大摆的打西华门溜了出来。
这一回仍然是孤身一人出来，不过这心里就笃定多了。
隔了几天，魏清慧果然能干，新来的宫人们被收拾的服服帖帖，外言不入，入言不出，一个东宫竟是被调理成了封闭世界。
到这功夫，朱慈?终于身后安稳，可以再从容外出了。
西华门进出的多是文官，太监也很不少，朱慈?夹在里头一点儿也不起眼，只是时间还早，刚过了辰时，这会儿已经是初冬，北京的天气，这年月是冷的邪乎，抬眼看天，但见阴沉沉的一片，头顶还有成群的老鸹飞过，这景像，是要多肃杀有多肃杀，边带着，入宫的官儿们也是脚步匆匆，脸是一个赛一个的阴沉。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就算是一年又快结束，年关在望，怕也是没有人能乐的起来啦。
朱慈?混在这人群之中，倒还真有点众人独醉我独醒的狷狂：慌张个什么劲，离李自成围城且还有几个月哪！
从人群中挤过桥，再往前走一段儿，远远的就看到李恭和王源两人，也不带从人，两人都穿着灰色劲装，外罩羊皮大袄，干脆利落的短打扮，又是武官气质，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护院家丁。
车马是预先早就安排妥当，上了车就换衣衫，马车一路辚辚而行，等到了地方，车一停，朱慈?便神清气爽的踱下车来。
这会儿他不再是太监装扮，换了一身天青色的袄服道袍，幅巾芒鞋，象足了一个读书闲游的读书世家的少爷公子。
“见过小爷！”
被朱慈?一通排揎，却去了心中心结，两个武官越发劲力昂扬的模样，一并上前，先打千再问好，动作娴熟漂亮，蓄藏着虎虎生气。
“好，都起来吧！”朱慈?也是极满意这两个属下，虽说不是什么顶尖的人才，但武艺忠心都过的去，在这会儿的北京城，能找到这么两个属下，知足吧。
“谢小爷。”两人一并起身，李恭上前一步，在朱慈?耳边低语道：“到地方了，前头就是周皇亲家里，请小爷示下，底下该怎么办？”
前几天朱慈?收伏二人，然后便是定好日子时辰，叫两人备好马车和衣衫，然后赶车到预定好的地方。
但究竟要做什么，李恭和王源两人还是蒙在鼓里，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来，给我递帖子去。”
朱慈?微微一笑，将一张大红洒金的帖子交给李恭，笑道：“赶紧的，就拿这帖子求见，去吧。”
众人都是微服，打扮也不算出众，倒不知道朱慈?假借的是谁的名义？
李恭接过帖子，也不及细看，赶紧就向着嘉定伯府的大门跑去。
伯府大门自是不同常人居处，三层高的石阶，两座巨大威严的石狮子张牙舞爪分列左右，朱漆大门有如寻常土佬儿的正堂那般高大，中间是三开间，两边再各有一间，光是一座五开间的正门，漆金描银，那股富贵威严气息，叫人隔的老远就能感受得到。
“站住，投帖不是？”李恭一接近，伯府正门条凳分坐的十几个家丁中站出一个，叉着腰，懒洋洋道：“帖子拿来，在外头候着！”
又隔了一会儿，适才那家人才又扶着大帽小跑着出来，向着等消息的李恭笑道：“大老爷说原来是世家的子弟来拜，请立刻进来！”
原来朱慈?这一次又是冒的王之明的名，此子祖父是驸马都尉王?之孙，和周奎一样都是皇亲，后辈来访，想来有事，周奎自己不曾出面，出来回话的是周奎长子，府中所称的大老爷便是。
“这样也成。”朱慈?微微一笑，往里便行，周奎是他外公，隔了两辈，说话不一定方便，大舅舅出来见面，效果可能更好一些。
反正他一进去见了面，外公和舅舅们都是认识的，不必多说，就什么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