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情书

目录:膏粱锦绣| 作者:| 类别:历史军事

    黛瑶走后,黛琼便引岱珩进了屋。她的婚期定在明年开春,九月来的清凉寺,祈福三个月,正好在年关时可功德圆满,回家过年,顺便准备出嫁之事。

    祈福以斋戒素食,静心寡欲,万事亲力亲为,为心诚。所以黛琼贴身带来的只有奶嬷林嬷嬷和梅香、香蕊两个丫环。当然出门在外不比在家中,难保不会有意外发生。温家这样的达官显贵,自然会有侍卫随行保护。但黛琼是闺阁千金,侍卫们终究是外男,所以进不得院,只在外围的斋房住着。只每天早晚过来两趟,看是否有什么吩咐。

    黛琼亦是第一次孤身在外这么久,难免觉得凄苦。进屋后掩上门,对着兄长便是潸然泪下:“哥哥,真的得年关才能回家吗,我……”

    温岱珩也心疼妹妹,但是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为了婚事,你必须坚持……要么你就直接放弃……”

    不等说完,黛琼便使劲地摇头,含泪连声说“不”。岱珩轻搂了下她,安慰了几句,等她止住了哭泣,才柔声问道:“我吩咐你做的事情都有做么?”

    黛琼点头:“我每天都有做。”

    “都拿过来,我看看。”

    黛琼转身进屋,抱了一个红漆小箱出来,放到两人面前的桌上。而后又转身去到妆镜台前,从首饰盒里取了钥匙过来,将那小箱子打开。她来清凉寺时,岱珩叮嘱过她,让她每天写一分封信给曾熙,诉说自己的思念爱恋之情。他会在一定的时机过来取信,转交给曾熙。

    曾熙是个至情至性之人,他之所以坚持要退婚,并不是嫌弃黛琼,而是怕收不回自己放在到黛瑶身上的心思,从而冷落委屈了黛琼。不想将错就错地让黛琼成为这一场误会的牺牲品。倘若让他知道黛琼是这样的看重这桩亲事,并且对他情根深重,思恋成疾,他一定会有所动容的。

    黛琼见岱珩从箱子里取出一封信。竟意欲打开了看,不由脸倏的一红,慌忙伸手抢了过来,藏到身后,红着脸说道:“哥,别看,这是我写给曾公子的!”

    “我不看看。不知道成不成啊?”岱珩知道女孩子脸皮薄,但是……倘若他这个妹妹,有黛瑶或者黛瑛那样的文采,他自然不用操这个心。只是黛琼她,平时就不怎么会说话,这会儿信会写成什么样子,他心里还真是没底。倘若写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到时候不仅没有达到感动曾熙的成效。反而落了笑柄,那不是白费了这么多的功夫么!

    黛琼亦是知道自己文采不行,由兄长把把关比较好。只是那些都是自己写给曾熙的心头话。怎好给别人看,就算对方是自己的亲兄长,她也很不好意思,但是万一自己写得不妥……黛琼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扭捏地将信递了过去,腆颜说道:“哥哥看,只是不许笑话我。”

    岱珩点了下头,便拆了信看了起来。

    天阁府里设有闺学,温家姐妹都是自小进入闺学,识文断字。学习诗书。黛琼的字亦是写得十分端正清秀,只是这“情书”写得,让岱珩觉得实在是不敢恭维。有时候他就不明白了,都是温家的姐妹,年龄相当,又是一样的闺学长大的。为什么黛瑛和黛瑶都文采风流,偏黛琼什么都不会。连写个情书也是干巴巴的,不是“日日思君”,就是“辗转反侧”,都被古人和时人给用烂了。

    岱珩一连看了几封,都觉无趣。索然无味的表述,使得想要表达的情感也显得不那么情真意切,完全不能引起人的丝毫动容。同样的内容,倘若是由黛瑛来写的话,必定是极尽缠绵之意……

    岱珩暗暗摇头间,忽然看到一封,顿时眼前一亮,说道:“这一句倒是写得不错!”

    “真的?”岱珩看时,黛琼一直红着脸在边上局促地等待着,这会儿听到兄长认可了自己写的,不由大喜。凑过身去一看,却是写着“落花人**、微雨燕双飞”的那一封。踯躅了一会,说道:“这句是以前去八妹屋里聊天,从一幅画上看来的。八妹说,燕子尚且双飞,人却形单影只,这是以乐景衬悲,更显悲情。”

    岱珩点头:“就是这样,多写着类似的,要凄婉的感觉。凄而不惨,楚楚可怜的,最是动人了。”

    黛琼揣度了一番,有些无力地说道:“我想不出来……我从书上看来的,你又都觉得不好……现在八妹来了,要不我再去八妹那看看……”

    温岱珩想了想,点头说道:“也好。”

    黛琼会意地点点头,继而又有些担忧地问道:“哥哥,八妹为什么来啊,她这个时候来,会不会……”

    岱珩当然知道黛琼在担心什么,解释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八妹来,与此事无关,只能说是个巧合。据说是在宮里触怒了皇上,被罢官贬出来,将功折罪的。但是半路上,三殿下又追过来,各种赔罪讨好。我看她与三殿下的关系不简单,说不定就是此次罢官的直接原因。所以你也不必担心八妹知道真相会与你争曾熙,我看八妹的心大着呢!”

    黛琼听岱珩言语之中颇有看轻曾熙的意思,不由有些酸溜溜地说道:“她不稀罕,我稀罕!”

    岱珩察觉过来,宽慰说道:“巴上皇子也不一定是好事,你看八字还没一撇,就被撵出京了。将来还不知道会有多少纠葛,自然不比嫁入曾家当少夫人。衣食无忧,又不用当家。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暂且得先把眼前的事对付过去。”

    岱珩琢磨了片刻,又说道:“说起来,八妹来,倒也是件好事。这些天你多去她那边转转,或者直接向她请教该怎么写、怎么做也可以,说不定还能出好主意。”曾熙看上的是黛瑶,他是与她见过面聊过天的,必是她的言谈有吸引到他的地方。说不定她想的法子或是措辞,更容易打动他。

    黛瑶休整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就起身去正殿与其他两位画师集合。然后在主持大师的亲自带领下,参观了清凉古佛。

    黛瑶在这之前并没有听说过清凉佛,以为是这个世界特有的佛,今日一参观。才知原来就是大肚能容天下事的弥勒佛。弥勒佛的形象深入人心,黛瑶自度画起来并不难。所以尽管主持大师说,只能参观,不能对着佛像画,因为那是对佛主的不敬,黛瑶也觉得压力不大。

    参观了大约半个时辰,大家便分头回画室作画。各画了一张。送与主持大师过目。大师对黛瑶所画那张赞不绝口,黛瑶这才知道,她所熟知的“弥勒佛”,在这个世界只此一尊。其他画师都是第一次看到,画得自然没有黛瑶这个“熟手”像。于是,便择定黛瑶画的这幅为模版,大家分头去画。

    开源县是个大县,共有一千八百多户人家。清凉寺自己从当地募集了五名画师。加上朝廷派来的三名,共八名。每戶一张的画,平均每人至少要画两百余张。量非常大。但是时间倒也不急。开源县打算在十二月二十,也即是小年前迎回清凉佛。所以对于黛瑶他们来说,还有五十天左右的时间。按这样算,每天只要画四张就可以了。黛瑶平时自己随便画画,每天也能画个一两张,想想四张基本上没什么难度。加上每天都画一样的,画到后来,自然熟能生巧,肯定会越画越快,越来越轻松了。

    黛瑶也不急着画完。给自己定了每天画五张的指标,准备慢慢画。画完今天的份额,离晚膳还有段时间,准备出去到寺里到处走走,黛琼却来拜访了。

    “六姐姐怎么过来了?”黛瑶迎黛琼进屋,一边吩咐秦桑备茶。

    黛琼歉然说道:“昨天见着兄长太惊喜了。都没与八妹怎么说话,今天特地过来瞧瞧。”

    斋房简陋,客厅兼做了画室,黛琼一进来便看到五幅清凉佛像挂在那里。黛琼瞧了瞧,笑着问道:“八妹练画哪,怎么画了五幅一模一样的?”

    黛瑶顿时有些语噎,心想看来自己的这位姐姐,对自己还真的是没有丝毫的关心。顿了片刻,有些哂然地说道:“这是我的工作呢……对了,寺里不比家中,茹素礼佛,生活清苦,六姐姐来此一月有余,日子过得可还习惯?”

    黛琼说道:“来这里后,每天都是吃斋饭,不见半点荤腥,还要抄写佛经,再到万年古树下祈福,每天都跪到膝盖麻木……日子辛苦倒也罢了,为了我与曾公子的将来能多些幸福和睦,就算跪断了腿也甘愿……只是这相思之苦难熬……”

    秦桑奉茶进来的时候,听到黛琼问黛瑶为什么画五幅一样的画时,就觉很无稽之谈了,哪有这样对妹妹漠不关心的。这会儿又听到,这么一句,终还是忍不住说道:“我家小姐还没找婆家呢,六小姐就来说什么相思不相思的,这岂不叫我家小姐也好不害臊……”

    黛琼一顿,支吾着说道:“这里只有我们姐妹两个……这些女儿家的心思,我总不好跟兄长说……”

    黛瑶听出来了,黛琼这分明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找她帮忙呢!

    “六姐姐别听秦桑瞎说,她这是打趣我呢!六姐姐有事但说无妨。”

    黛琼这才松了口气说道:“我想写封信给曾公子,想让他来看我……”

    “六姐姐思念曾公子,写封信,让二哥捎回去给曾公子就好了。”

    黛琼摇头,一脸为难地说道:“不能直说,所以我才想问问八妹,有没有什么典故或者诗词,可以让他一看就会想到过来看我……”

    “这……”黛瑶迟疑了半晌,说道。“感情是因为真挚而动人,与故事是否动听,辞藻是否华丽毫不相干。六姐姐只需将自己的真实感受写下来,传达给曾公子,曾公子感受到六姐姐的心意,必会前来。”

    “我……我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写啊!”黛琼见黛瑶不肯帮忙,顿时有些急了,连忙上前拉了她的手,央求道。“八妹,你学富五车,随手拈来的诗句就比我想的好上千倍、万倍,你就帮帮我!”

    黛瑶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我也帮六姐想一想罢。”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若是不帮,倒成了她的过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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