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问过我想不想吗?你是不是也太自作主张了!之前说的清清楚楚,怎么后来有了变动就偷偷摸摸暗地里做事?既然是交换是买卖,就应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褚公子可问过我想不想挨?!”
褚月浅眼中深意更甚,咳了一声之后将手中的桃木簪向她递去,那目光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与坚定:“你是个聪明的女子,你清楚明白在他人羽翼之下终是不如自己为自己开创一片天地。如今你无权无势,我保你一命又有何用?难道你一辈子都要在褚家的庇护下苟且?若是换作其他人,我如其所愿也未偿不可。可是你有本事,有能力,就算我保你一世平安,你也未必过的快活。而且,使宝珠蒙尘之事,只有即墨家的人才做得出,我办不到。”
“褚公子高看我了……”
“别的我无法肯定,因为都是道听途说。”褚月浅压抑着疼痛调匀气息后又道:“但整个锦阳百姓在新君登基时,能保下性命这件事。就连即墨裳夜半冲下山都是故意放任,这种疯狂的计策,即墨家的几个有权的人,还不会想得到,就算想得到,也没人敢去实施。因为他们顾忌太多,出了岔子他们没人承担得起。整个计划滴水不漏,我褚月浅看得清是出自谁的脑子。”
茶夜听后却说不出半个字来,心中冷笑:商界,政界与军事,这三项当真是较不得真,无法定是非黑白。她说不出褚月浅调查即墨家是卑鄙小人行径,因为她想起,当初褚家与突厥共商之事,皇召至今都未发布,而传闻却已到了锦墨山庄。彼时她处在山庄与世隔绝,根本未曾多想,只以为早已人尽皆知。事后许久她逃出山庄入了城镇,方才知晓,即墨家未免知道的太早太详细了些。
褚月浅见她无语,猜她心有所动,勉强站起身来缓缓的靠近过去,执着那桃木簪便插入她的发髻:“不是非要让你为我褚家效命不可,我想保下你,是不想你这样的人被乱世湮没。但摸着良心说话,不是所有有能力的人,我都会保。我深知你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
“不然也不可能在即墨溪身边甘愿受十年之苦是不是?”茶夜转头看他,摸上发髻的簪子猛的拔出,攥在手里竟是觉得生硬无比厌恶之极,她奋力向地下狠狠一掷,啪的一声簪子立即从腰间折断散在地上:“褚公子如此处心积虑,我真怀疑那晚上的红衣疯癫的女人,会不会就是你掏钱买来故意做的一场戏了!”
褚月浅怔了怔,却并未反驳,他弯身将那断成两截的簪子重新捡起,淡薄的笑意复上面容,就像一个戴了很久的面具,方才不过只是摘下了片刻,现在又重新戴上:“你心里明明清楚,为什么非要掩耳盗铃?你被即墨溪给吓怕了,便觉得人人都有目的。可是你心里明白,我的目的对你不是纯粹的利用,你心里接受不了一个陌生的人都能对你坦白他的目的为何,而自己将心都掏出来去效忠的人却瞒着你,从最开始就是他布好的局。于是你便说其他人也是如此,就是想让自己心里平衡一些,是吗?”
茶夜不再作声,她很佩服褚月浅。他非常懂得如何对症下药,真不知道是不是他久病成医竟连心理学都攻破了。倒不是因为褚月浅看穿了她的心理活动,而是褚月浅处处都在按她的态度做出相应的反映来,最终的目的就是说服她,让她哑口无言。而她,明明知道,却不得不佩服褚月浅连番的话,当真奏效。
半晌过后,茶夜都未发一语,只是不停的翻着手中的树杈,褚月浅只倚在一旁也并不说话,全然就是给她时间让她自己斟酌,然后最终,给出他想要的答复。
他定是成竹在胸,虽然面上已竭力在压抑那志在必得的心情以免激起她的逆反心理,但茶夜就是清楚,他越是面上不得意,心里越是有把握。
茶夜心头冷哼,逆反心理反倒因为如此而激发了起来,半个字也不再提了,将烤好的兔子架在一旁开始烤起了另一只,好像刚才的谈话已经有了结果一般。
火苗渐弱,茶夜添了几根枯枝,立即又旺了起来。却突然听到清婉的殒音在身旁响起,舒缓地沉稳宁静的似静夜暗中怒放的孤独的花,给她沸腾的大脑带来一丝清明,心情竟渐渐的平和起来。
她未转头,余光可见褚月浅正在吹着殒。他瘦削的脸庞是不正常的苍白,刚刚病犯不久气息并不稳,音律之中的颤抖清晰可辩,有些艰难的维持着调子,听来并不流畅。却正是因为如此,这绵沉的殒声,曲不成曲却曲终是曲,才让她心生叹息。
她终于还是转过头去,静静的看着这个淡薄的男子,并不惊讶他精通音律,而是她真的看不透眼前的这个人。轻轻闭上眼睛,那舒缓的殒声便充盈她整个脑海,整个山洞都在为这绵重的声音而回荡余音,更显空灵。一时之间,只觉得整片心都像被洗涤干净,地位,权利,金钱,爱情,甚至是**,统统都远离此地,却又无所不在将她包围,忽远忽近。又似乎整个天地之间只得他们二人,他人,他的声,都在绵绵的将她的混沌与郁结拨开,浓雾散去,她仿佛看到他站在前方,就像一直都站在那里,等着她踩踏在这样的的音律里向他走去。
一曲罢了,茶夜眉间的阴郁也渐渐散去,她扬了扬眉:“你一日要服五次药,就算明天我们出得去,你也至少断了三次,你可以吗?”
“且看明天能不能出得去了。”他温和的道,望着茶夜的目光亲切温和,再不像往日那般有着距离感的笑意:“一直吃肉的话,我倒是不可以了。”
茶夜望了望手中已散发肉香的兔肉,当即了然:“我去采些野果来。”
他将殒收回袖内,静静地道:“不碍事,能食些野味对我来说机会难得,一两顿无防,明天体力好些了再食些山果罢。”
茶夜笑着摇头:“看来你也知道明天怕是出不去了?”
褚月浅像是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温柔一笑:“你也不继续装迷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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