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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 89 章

目录:嫡福晋| 作者:纳兰晗羽| 类别:历史军事

    远远地听见屋外有人请安的声音,一准是胤祯从宫里回来了。我从榻上起身拢了拢发髻,脚刚踏上鞋子,棉帘子一掀,呼啸的风夹杂着鹅毛飞雪出人意料地飘了进来,一时被冷风灌了个当口,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眼前人影一花,一双带着寒气的大手已将我扶住。

    “怎地这般不当心?”

    闻他那一声斥责,我心里又气又好笑,心道还不都是你进来地急,带了风,此时反倒怪起我来了。转念又想到这几年胤祯说话做事已愈发地沉稳干练,不知今日出了何事这般沉不住气?

    抬头端详了眼他的神色,果然略微黑了一张脸,眉头紧锁。

    我推开他满是寒气的身子,绮色已经带了两个小丫鬟端了茶进来,见我朝她们暗暗摆手,倒好茶便退了出去。

    “早上还好好地天儿,这么一会儿就下起这般大的雪来了。”

    我不过是随口一说,却似正中胤祯的下怀,只见他刚端起杯子的手一顿,随即“啪”地放下手中的茶杯,压抑着怒气道:“虽不是六月飞雪,可依我看竟也差不多了。”

    闻言,我心中一紧,脱口问道:“出了何事?”

    他看着我,良久之后,方叹一口气道:“前些日子,是良母妃的忌日,八哥前去拜祭,为此不能赶去热河行宫给皇阿玛请安,于是就着人选了两只上好的海东青送去,谁料……谁料……”

    心口突突地直跳,隐隐有些不好地预感,只闻他续道:“谁料那几个死奴才也不知道是怎么办的差,竟让那两只鹰送来时已奄奄一息,皇阿玛当即震怒,当着在场的皇室宗亲和大臣的面儿斥责八哥心存阴险恶毒,甚至连已故的良母妃都未能幸免。”

    我惊地“啊”了一声,半晌才回过神来。

    其实,自从太子爷被复立以来,非但没老老实实抱住他的失而复得的太子之位,反而越发肆无忌惮,与朝臣结党营私,不知是他被其父和这些兄弟们逼地太久了还是什么原因,其行状已离储君该有的品德相距甚远。

    这些,皇上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更多的还是心寒和心伤吧,毕竟这是他众多儿女中唯一一个自小在他身边长大,倾注他绝大部分心血一心栽培的储君,却走到今时今日这个地步,直到前年再次被废,众人皆知,已再无被立的可能。

    而胤禩,这两年虽较曾经低调了些,可是树大招风,即使他想放弃这一切,那些一心追随他的人也不肯让他就此罢手。况且,以他的心思脾性,加上这么多年的谋划,让他心甘情愿地放弃?可能吗?

    可是如今因为两只海东青,胤禩的一生,也算再无翻身的可能了。

    兀自想了会儿,我冷笑出声,“八爷是伤心过度疯魔了还是糊涂了?怎么会诅咒自己的亲生父亲?而且是用这么愚蠢的方式,我从来不信那些巫毒诅咒之术当真有何本事可以对施法之人起到作用,可是毕竟信这些的人不少,而且,皇上即便不信,可是因为送鹰的是八爷,他也不得不信。”

    胤祯猛地抬头,盯着我眨也不眨地瞧,仿若欲透过我看向其他。

    “玉儿,这番话,切忌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提起一个字。”

    彼时,我倒是低估了皇上气一个人的时间,接连几个月里,皇上屡次当庭斥责八爷,康熙五十四年正月里,年味儿还没散,又停了八爷的俸禄。虽然但凡早早开牙建府的皇子,积蓄尤多,不在乎这些俸禄,可是面子里子却都丢光了。

    而胤禩,早先便因良妃去世时悲痛交加惹了顽疾,后来又因此番变故,更是垮了身体,一府上下全凭八福晋支撑着。

    初时,因了多年来的姐妹情谊,偶尔我还过府去看看她。然而,世事便是这样,再深的姐妹之情,为各自的丈夫,终免不了生些嫌隙。

    虽然八福晋从未在表面上为难我什么,可是从那明显地客气中透出的一丝疏远已令我心生凉意,再加上偶尔从别处听来的传言,开始时是气愤加不解,后来倒也渐渐习惯了,除了一笑置之,又能如何?

    毕竟,现在的胤祯是皇上最为宠信的皇子,但凡国事,皇上总要问些他的想法,更放手交给他很多事情去做。相比曾经权势滔天如今一落千丈的胤禩,胤祯的崛起,逐渐取代了胤禩,渐渐成为了八爷党的核心。

    所以,但凡一个正常人,又怎会不将胤禩的失势和胤祯的得势联系起来呢?

    这些,我从未对胤祯说起过,他也从未主动告诉我,但是我们却彼此心有灵犀地避而不谈。

    这次,我选择相信他,相信他绝不会因为一己私利而反叛他曾经用生命护卫过的八哥。

    而我,更加相信,不论他终究有没有问鼎天下的雄心,他一直都是我所了解、所爱着的胤祯。在他的心中,总有一个位置,是属于我的,不可替代的。

    既然选择了这个人,既然选择了走上这条路,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流言蜚语,我只要相信他一个人,便已足够。

    八月底的天气,尚未有秋的凉爽之意,御花园里此时却已是落英缤纷,姹紫嫣红开遍,如今只剩残败的花枝和落叶。

    听着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难得寻了一处静谧之地躲个清静,将郁结在心的惆怅都抖落了出来,正想着时候不早该往回走的时候,恰遇上也出来散步的年悦尧。

    虽是侧福晋,到底如今是亲王的侧福晋,我虽为嫡福晋,不论从哪一方来说,都要给她几分薄面。

    于是我先行向了她问安,她忙一把拉起我,拽着我的手便道:“玉姐姐,你这可是折煞我了,咱俩的交情,怎地还谈这个?”

    她虽是笑着,眼中却并不含笑意,脸上也是大病初愈的模样,憔悴地叫人心疼,纵是抹多少胭脂水粉也擦不掉的心殇。

    三个月前,年悦尧的才满四岁的女儿夭折,据说她因伤心过度也大病了一场,十几天前才下得了床。今日在宫中一见,果然没了当年的健谈和活泼,安静地犹如美丽的花瓶待在角落里。

    而上个月,听胤祯提过,任四川巡抚的年羹尧被革职。

    想必,这就是祸不单行吧?

    两个人在园子里伴着走了走,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我能看得出,提到雍亲王的时候,年悦尧眼中迸发的光彩令她整个人都傲然生色一般,尤其是笑起来时,当真是倾国倾城,我见尤怜。

    若说这样的女子不会受宠,我才不信。

    恍惚想到身边的那些人曾夸过我的话,说我笑起来时很好看,继而又发现,能让自己露出那般笑容的,仿佛也只有自己最为牵挂爱恋着的人。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我们,都不过是这芸芸众生中最平凡的一个罢了。

    逃不过为爱而生、为爱而死的命运。

    回到府邸的时候,胤祯正检查完了几个儿子的课业,眼下,正在院中考校他们射箭。

    弘暟见我回来,率先扔了弓箭跑来,十一岁的男孩已经快和我一般高了,仍是脱不了的稚气,弘映只比弘暟大了不到一个月而已,却似生生长他好几岁似的,沉稳干练。

    弘明一如当年,话不多,笑起来却如胤祯一样,暖地醉人。弘春最大,容貌肖像紫鸢多些,然而脾气却是几兄弟里最急的,又素来喜欢以长子自居,未免目中无人了些。

    弘暟腻了一会儿便被胤祯一个眼风瞪到一边去,他则走过来扶了我欲往回走,边问道:“累不累?额娘身子如何?”

    我浅笑道:“爷不是每日都入宫吗?额娘身子骨如何反倒又来问我了。”

    胤祯白了我一眼,自言自语道:“我就是想从你口中知道啊,你们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心中一时感慨万千,刚要说话,却闻弘暟在身后叫道:“额娘!”

    我停住步子,弘暟已小跑着上前,笑看着胤祯,继而转头对我道:“总听阿玛夸额娘箭术如何高超,当年连十伯都是额娘的手下败将,孩儿却不曾见过,今日,特想看额娘射一箭。”

    我噗嗤笑了起来,不忘瞪着胤祯,回道:“别听你阿玛浑说,那是你十伯当年让着我而已,不然,我区区一个弱女子岂会赢得了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皇亲贵胄吗?”

    胤祯却哼道:“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是味儿呢?”

    弘暟这边继续死缠烂打,难得弘明也开口帮腔道:“额娘,儿子也好奇额娘的箭术究竟到如何的地步,能让阿玛也甘心佩服。”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功夫,又闻身后一个声音淡淡地透着一丝不屑道:“好便是好,又有何可谦虚的?怕也不过是虚有其表而已……”

    胤祯的目光骤然转冷,我暗暗捏了他手背一下,转身笑看向弘春,看地他倒有些不自在,转移了目光。

    “我记得,大阿哥自小跟随谙达习射箭,到如今,也有七八年了吧。”

    弘春孤傲地点了下头,碍于胤祯,才恭敬地回道:“已七年有余。”

    我点点头,走上前,“很好,我自幼没学过什么别的,只一门心思学射箭而已,虽没练过那些年,但也下了些苦功。而这几年因为身体的关系许久未曾碰过弓箭了,倒真有几分怀念。既然今儿个大家都有这个兴致,不妨试试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否拉开这弓了。”

    边说着,我已用余光审视了一遍他们几人用的弓箭,弘明的大小正适合,便借握在手中,朝弘春一笑,“今儿个,大阿哥同我比试一把如何?顺便也让你阿玛考校下你们的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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