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8.10”行动在今年年中的北疆闹得很厉害,甚至说是全省震动都毫不过分,这次行动打掉了一个盘踞哈市十年之久的带有黑社会xìng质的犯罪团伙,一干首恶目前还在押,还没有正式的审判,但楚振邦却知道,这些人面临的基本全都是死刑,没有别的更好的下场。
一个带有黑社会xìng质的团伙能在哈市存活十年,其背后自然有人给他们撑腰,也免不了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所以这一场行动并没有将所有团伙首脑成员全部清除,其中很大一批都属于在逃。而在楚振邦前世的记忆中,化名李四海的李传江,就是这个团伙的骨干之一。
唐国志出现在去往南大岗子镇的山路上,还被楚振邦碰了个正着,无论从哪方面讲,楚振邦都有一种帮他一把的冲动。可问题在于,在不希望对唐国志的人生产生太大影响的情况下,他能做到的事情并不多,抖出李四海的真实身份,或许就是他目前能够想到的唯一一件事了。
与唐国志的偶然邂逅并没有给楚振邦带来太多的影响,或许在这个时空里,唐国志在将来的某一天仍旧能够爬到楚振邦前世时他所在的位置上,或许为人仍旧是那么的倔强、不肯屈服,但在楚振邦看来,自己与他jiāo集应该不会很多了,至少不会如前世那般的纠缠不清。
帮唐国志他们将陷入雪坑的吉普车拖出来,楚振邦一行人重新上路,继续赶赴数十公里外的渠水县城。
山路本就崎岖难行,此时又覆满了积雪,詹国兴不敢把车速放开,下巴车就那么缓慢的颠簸着,一点点往前蹭。
临近黄昏的时候,yin沉的天上又飘起了细碎的雪huā,气温似乎也陡然降了下去。等到车子前方看到闪烁着万家灯火的渠水小县城的时候,天sè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入夜时的细碎雪huā也变成了柳絮般的大雪,下的密密匝匝的,看势头一时半会的还停不了。
詹国兴来过一次渠水,不用车上的人指路,他就径直把车开到了县政fu招待所,楚振邦他们到了渠水就是到了家,可车上的几个nv孩子却需要找地方安顿。
车到县政fu招待所mén前的时候,詹国兴放慢车速,从后视镜朝口看了一眼,见楚振邦正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忍不住摇头笑了笑——招待所院落大mén的上方,此时悬挂着一条红sè的横幅,借着路边的灯光可以看到,横幅上还有一行字:“热烈欢迎‘西城时尚集团’总经理楚先生一行来我县考察投资。”
横幅想必是挂了有一段时间了,如今已经被积雪压得沉了下来。
詹国兴知道楚振邦是一个较为低调的人,他回渠水的事肯定不会提前大肆宣扬,至少不会专mén给县里来个通知什么的,不用说,这边的消息肯定是来自于刘红军了。
小巴车从大mén开进院里,才进去一个车头,mén岗上就冲出来一位裹着大衣的年轻人,一边朝车上挥手一边在雪地里喊道:“停停停,谁让你们进来的,没看到mén上挂着条幅呢嘛?今天招待所有接待任务,不对外营业了。”
年轻人的声音将打瞌睡的楚振邦惊醒过来,他朝快要冻僵的手上哈了一口气,撩起眼睑的时候,推开几乎扎进怀里的苗豆,隔着车窗朝外看了一眼。
楚振邦醒过来的工夫,刘红军已经先一步下了车,他快步赶到年轻人的面前,也不知道低声跟他说了些什么,年轻人愕然片刻,转身一路小跑的进了招待所的迎宾楼。
“怎么回事?”楚振邦微微欠起身,朝前面的詹国兴问道。
詹国兴耸耸肩,啥也没说,其实这样的事情他最近一段时间可是没少见,国内的氛围就是大谈改革开放,大讲招商引资,政绩与数据挂钩,政治前途与客商投资相提并论,自然也就免不了会有政fu官员放低姿态,作出类似今天这样的事情来。
更何况西城时尚如今已经不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企业了,它不仅仅是一家合资企业,而且还是一家盈利丰厚的合资企业,别说在渠水,即便是在哈市,打算从西城拉些投资项目的官员也大有人在。
年轻人走了不一会儿,就有一伙人从迎宾楼里快步迎出来,其中领头的一位是个身材高瘦的中年人,楚振邦毕竟曾经在团县委工作过一段时间,对这位招商办的阎秀林闫副主任也有些印象。
“哎呀,老刘,你们可算是到了,我都在这儿等了你们一下午了,”阎秀林从楼里出来,隔着很远便笑容满面的招呼道,“怎么,楚厂长呢?你们没一起过来?”
他嘴里这么说,眼神已经越过刘红军的肩头朝车上打量。
这时候楚建国也下了车,一看到他从车上下来,阎秀林就是眼前一亮,笑容满面的迎上前两步,一边同他握手,一边笑道:“楚厂长一路辛苦啦,这次你可真是为咱们县里,尤其是为咱们县的招商引资工作立了一大功啊。”
楚振邦是跟在父亲身后下的车,说实话,这样的场合让他感觉很尴尬。如果是正规的商业谈判,他绝对是半点都不在乎的,条件谈的拢大家就谈,谈不拢就一拍两散,没什么了不起的。可如今这个场合,老爷子就在边上站着,偏偏他老人家还端着国家的饭碗,任何xìng质的洽谈在这里都有点公si难分的意思。
“这位就是楚总吧?”看到楚振邦从车上下来,阎秀林脸上的笑容更加柔和了,他握住楚振邦的手,说道,“呵呵,不瞒你说,中午听说你要回来,余县长专mén作了指示,让我们招商办出面,做好接待工作。”
“阎主任,在您面前我可不敢领楚总这个称呼,”楚振邦笑道,“我也是从咱们团县委出来的,您怎么也应该算是我的老领导了,至于接待那就更谈不上了,您和刘叔叔都是我的长辈,渠水又是我的家,就算是接待也得是我接待您啊。”
“话可不能这么说,”阎秀林对楚振邦这番话还是感觉很满意的。说真的,之前接到接待任务的时候,阎秀林对县里的紧张还是颇有微词的。他毕竟只是一个科级干部,考虑问题的角度还没有上升到余长志他们那个水平段上,所以在对待楚振邦的问题上,他感受更多的还是一份惊讶。
其实除了县里的头头脑脑们,渠水知道楚振邦这么号人的人,基本上都是抱着这种态度,平素里说起来西城时尚来,也就是一份茶余饭后的谈资,带着羡慕的说一句:那老谁家的小谁最近可是发达了,仅此而已。可以说绝大部分人都不会将自己的前途,与楚振邦以及他的西城时尚联系在一起。当然,如果阎秀林不是已经快到退休的年龄了,不是只占着招商办副主任这把椅子,他对楚振邦也会是另一种态度。
“你现在可是咱们渠水,哦,应该说是咱们整个白岭地区排在第一号的青年企业家了,”尽管看待问题的角度存在局限,但阎秀林也不至于傻到把心里话都说出来,“更何况你能致富不忘根本,回咱们渠水来考察投资,也是对县里工作的有力支持,正式的接待是应该的,也是符合咱们县招商引资政策的。”
这番话说得有些冠冕,但内里表现出来的却是一种距离感,楚振邦两世为人,不可能连这些都听不出来。
“楚总,阎主任,这外边天寒地冻的,咱们有话是不是到里面再说?”趁着楚振邦笑而不语的机会,跟在阎秀林身后的一位中年美fù上前一步,笑道。
“哦,对,对,对,”阎秀林先是微一皱眉,看样子是对身边美fù的这番话有些不满,不过他很快就将皱起的眉头舒展开,笑道,“咱们里面谈,里面谈。”
楚振邦看的有趣,他发现走了这么一段时间,渠水的变化还是蛮大的,至少过去一些不曾见到的矛盾,如今已经出现了。他觉得自己如果没猜错的话,站在阎秀林身后的中年美fù应该是现在政fu招待所的负责人,她同阎秀林之间明显存在某种矛盾。
这很容易想象,美fù刚才chā嘴的时候,显然不是无心的将楚振邦的名字放在阎秀林前面的,而反过来呢,美fù明明开口了,阎秀林却不去介绍她的身份,这些都是很异常的。
“这位是……”楚振邦看看美fù,主动笑着问道。
“楚总,也难怪你对我没印象,”中年美fù生了一副标准的鸭蛋脸,脸上的五官很jing致,如果不是因为眼角有了些许的鱼尾纹,几乎都没办法猜测她的年纪。听到楚振邦开口问自己的身份,中年美fù颇为妖娆的撩了撩披在肩膀上的长发,笑道,“当初你在咱们县团委的时候,我还在南大洼工作呢,知道你走了之后,我才调到县里来的,前前后后也就差了一两周时间。我姓吴,吴巧云,现在是咱们县招商办招商联络科的负责人……对啦,我说一个人你肯定认识。”
“哦?”楚振邦lù出疑问的表情。
“小雅,何小雅,”吴巧云一只手垂在xiong前,笑道,“想起来了吧,她是我的外甥n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