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愿的?”姑苏让心中惊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立即明白过来哪里有什么自愿,她之所以会在宫冥夜征求她的意见时同意,估计也是因为考虑到某些因素才不得不点头。
蹙了蹙眉,姑苏让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你可是想好了?一旦你嫁给他,可是不能回头,万一他发现你已经……”
说到这里姑苏让顿住,视线往她的腹部扫了一眼,“你和孩子会很危险。”
“呵!”她轻笑,“我相信那一天一定不会到来。”
“为什么?你在等无为赶来救你?你可是忘了,无为远在武夷,现如今天盛各地戒严,严禁人随意进出城,就算他再神通广大,收到消息也需要不少时日,而你和宫冥夜的婚期还剩八天,这八天时间里,他要如何收到你即将大婚的消息并严密部署,从武夷千里迢迢地赶来救你?”
“八天又何妨?我既然敢答应这门婚事,自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万一他不能在大婚前及时赶来并带我离开,我自有办法在成婚后保全自身,不让宫冥夜有机会接近我。”
她一副风轻云淡自信满满的模样,姑苏让却是十分着急。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事态的发展并不能为你掌控,你要怎么办?宫冥夜可是个男人,你太小看男人的兽性了。”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我同样知道宫冥夜有他的骄傲。我若不愿,他不可能放下他的骄傲强迫于我,而我,也不会傻傻地和他硬碰硬,我知道何时该收起自己的棱角和芒刺,假意顺从,牵着他的鼻子走。”
姑苏让凝眉,盯着她半晌眉宇也不能展平。“你这是已经打定主意了?如果我说,我有办法带你离开邺城,你也坚决不跟我走,一定要留在这里等着无为?”
惊华轻点了下头,表达的意思却是再清楚不过。
姑苏让深吸了一口气,这一瞬胸口憋闷得厉害,眉宇之间有受伤之色浮动。
有些事,即便不用追根究底,他也知道,结果已经很明显了。不管云惊华是否找回那段缺失的记忆,记起他,她心里将永远只会有诸葛无为,这是怎么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缓缓呼出憋在胸口的那口闷气,垂头,他沉吟片刻,抬首道:“既然无为将你托付于我,让我暂代他照顾你,我便有责任护你周全。如果,在你和宫冥夜大婚那日他没有赶回来,我会想尽办法带你离开,决不让你委曲求全留在这里。”
他说完便站起身,表情认真。“你好生休养,我过些时候再来看你。”
“你……”云惊华还未来得及开口,他便已经潇洒起飞,在夜空中掠下一抹惊鸿,眨眼间消失无踪。
云惊华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最终一声轻叹。
向来情深,奈何缘浅,如果,从前的沐挽卿还在,或许真的会选择你。
只是,这世间没有如果,也没有所谓的先来后到,我遇见了他,且两厢喜欢,所以,我只能选择辜负你。
如果硬要追究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只能说,你和沐挽卿的缘分不够深……
同样是这个夜晚,有人欢天喜地直想敲锣打鼓庆贺,亦有人,恨不得酒入愁肠,能洗去心头所有忧愁和相思,了无牵挂一身轻松。
侯府,墨子谦所住的院落,灯笼高挂,月色孤清,他一身白衣坐于院中石桌,望着明月的眸里只有痛苦二字。
“古人遥望明月寄相思,今日,我墨子谦也遥望明月寄相思,等若干年后,我也会成为众多文人口中那附庸风雅的雅士。”
说罢,几声苦涩的大笑,墨子谦捞过身旁的酒坛,仰着脖子便是一阵豪饮,酒如流水一般灌入他的咽喉,灼伤的,不是他的胃,而是他的心。
咚!酒坛落于桌面,他凝着前方,又似凝着触摸不及的远方的眸子里,有水光在汇集。
“为什么,你要是你,而不是别人?你若不是沐挽卿,只是一个平凡女子,我早就已经三媒六聘娶你进门,让你做我的世子妃,你哪里还用嫁给表兄?
他是太子啊,而我只是侯府世子,我哪里敢和他争抢?我不敢和他争你,甚至不能让他知道,我曾经也喜欢过你,不然他会加害侯府。”
抱起酒坛,墨子谦打算继续狂饮,迷迷糊糊间意识到刚才似乎说错了话,他放下酒坛摇了摇头,盯着对面根本不存在的人道:“哦,我错了,不只是曾经,现在也是。至于将来,我不知道,你希望我继续喜欢你吗?我若继续喜欢你,你会不会讨厌我?”
“呵呵!我想起来了,上次你便拒绝了我,还说你没有心,人怎么会没有心呢?你把你的心给了别人对不对?之前,你把你的心给了诸葛丞相,现在,你又把你的心给了太子表兄,什么时候,你能把你的心给我?永远也不会是不是?”
墨子谦期盼地等着对面的“人”回答,可惜对面的“人”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连笑容也不见了。
“呵!”他苦涩一笑,喃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有晶莹的液体,顺着脸颊滑入他的嘴里,再伴着酒液咽入喉中,异常苦涩。
被命令待在远处不得上前的张梁瞧着他这副只想醉死的模样,急得不得了,险些暴走。
在原地来回走动煎熬了半晌,张梁终是将他清醒时的命令抛诸脑后,风风火火冲到他身侧,一把夺过他的酒坛。
“世子!你不能再喝了!你再这么喝下去,真的会醉死的!”
“醉死?”墨子谦抬起一双朦胧的泪眼,视野有三四个张梁在晃动,“本世子就是想要醉死,你把酒还给我。”
墨子谦伸手欲将酒坛捞回来,张梁往旁侧一躲。“世子,你喝多了,该休息了。”
“本世子清醒得很,不想睡,把酒还我!”
墨子谦探起上半身捞了几次都捞了个空,眉梢一挑,怒了!
“张梁!”他一掌拍上石桌,“把酒还给本世子!否则小心你的脑袋!”
张梁往后退了几步,“不给!就算你要砍属下的脑袋,属下也不会给,你不能再喝了!”
“你!”懒得理论,墨子谦跨出一步,准备直接动用武力硬抢,孰知脚下不稳,刚跨出去便一个踉跄,直接往地上扑去。
张梁心中一惊,连忙上前伸手扶住他,另一只手中则还抓着刚才从他手里抢过来的坛子。
“世子,你没事吧?”
墨子谦歪头看他,脸上满是愤怒之色,“把酒还给本世子!”作势便要起身去抢。
这时,一声怒喝如雷霆一般在院子里炸响,“胡闹!都喝成什么样子了,竟然还嚷嚷着要喝!张梁,把你家主子打晕了扔回房里去,别让他在这里瞎闹腾!”
张梁一看墨白石竟然来了,迟疑了一下弯身将酒坛置于地上,随即一掌劈在墨子谦的后肩,在他失去意识后将他送回了房里。
墨白石望着院子里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坛子,浓眉紧蹙脸色很是凝重。
“不过是个女人而已,竟然弄成这副模样,这还是我墨白石的儿子吗?”
回应他的,是夜间轻柔的风声。
转身望向大门敞开的卧房,望着里面张梁忙碌的身影,墨白石拧紧了眉。
这么闹下去,早晚出事,他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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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王聪便借着给皇甫嘉怡买糖人儿的名义溜出了驿馆,直奔凤凰街的第二条巷口。
知道身后有人跟着,他也全然没有在意,坦坦荡荡地找到捏糖人儿的师傅,用皇甫圣华交给他的碎银买了七个身着紫衣的糖人儿。
原本做好的糖人儿只有一个,将银子递给师傅后,他便等了一会儿,全程不曾和师傅多聊一句闲话。
他立在摊位前脊背挺得笔直,目不斜视,全然当跟踪的人不存在,等师傅做好了糖人儿,他接过便走,假装没有发现当他转过身时也立即跟着转身佯装在看东西的跟踪者。
他走后,跟踪者立即分成两路,一路尾随他返回驿馆,看他是否有再去别的地方,另一路则是找刚才的那个糖人儿师傅盘查。
做糖人儿的师傅多年来一直等着这一天,将早已备好的另一锭碎银交给几人检查,几人将碎银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掰了又掰也没能发现异常后,便将碎银还给了师傅,立即返回驿馆。
直到跟着王聪回到驿馆也未发现异常,一群人便将今日之事遗忘,只当皇甫嘉怡真的是玩性大发竟然要玩小孩子玩的玩意儿。
夜里,收摊之后,糖人儿师傅挑着自己的工具路过云裳阁的后门,那里,有人早早地等着,要买他的糖人儿。
“这位兄弟,要买糖人儿吗?我这里正好还剩一个。”
“来一个吧,正巧想买一个玩玩儿。”
“两文钱一个。”
“好,给你,这是两文钱。”
“兄弟,这是你的糖人儿。”
后门的巷子里,不乏为找刺激而在这里寻欢野战的男男女女,无人看见,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动作里,那枚特制的碎银落入了等候多时的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