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马背上的龟兹大将羯猎颠此时嘴角笑弯,仿佛看见了自己那一片光明的前途。作为龟兹最高的军中统帅,自己与宰相那利一直水火不容。无奈那利位高权重,深得龟兹王厚爱,自己对其毫无办法。
可是如今变了,只要配合好十万西突厥大军夹击大唐军队,活捉大唐太子,那么自己可谓是前途似锦,若再能得到西突厥咄陆可汗泥孰的青睐,恐怕到时候连龟兹王对自己都需礼让三分,谁让龟兹只是西突厥的一个附属小国呢。
探子说大唐的军队已经与泥孰的十万大军交战了,自己可不能落入下陈,去晚了那就一点表现的机会都没有,念此,羯猎颠吩咐传令兵通告全军加速前进。
西突厥两万降卒已被李承乾成功引诱,此时列队排开与唐军前侧,秣马厉兵,只要李承乾一声令下,这些降卒,必然跨马横刀杀入龟兹大军。
羯猎颠揉了揉眼不敢相信的望着前方的两万西突厥铁骑。由于两万降卒密密麻麻列在前方,羯猎颠没有看见大唐一兵一卒。故而以为,自己来晚了,大唐数万部队已被十万铁骑悉数全歼,心中扼腕叹息之余亦是狠狠埋怨自己适才行军过于缓慢,临头空欢喜一场。
寒风凛冽,吹得羯猎颠半尺长的青须杂乱飞舞。羯猎颠咬牙不甘吼道:“前方可是咄陆可汗的铁骑大军。”
没有李承乾的命令,两万大军皆是闭口不言,煞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羯猎颠,恨不得立刻上前将撕碎此人。要知道在此之前,李承乾曾许诺众人杀掉龟兹大军校尉以上将领一人,可抵十人。倘若谁能杀死龟兹主帅,折算五百。适才李承乾描绘的诱人的画面仍旧浮现在两万西突厥降卒眼前,如今见羯猎颠一马当先,立于大军之前,无疑便是龟兹主帅。他一人可抵五百人之性命,若是能取得其首级,那未来的三弥山之主必然就是自己,想到此处谁能保持沉稳,眼里充斥着嗜血与贪婪,两万铁骑如那勾人的厉鬼,眼神恐怖如斯。
羯猎颠似乎也感觉到前方的西突厥铁骑微微有些异样,可是又发觉不到哪里出了问题,扯着嗓子再次喊道:“诸位可是咄陆可汗部下铁骑?我奉龟兹王之命前来援助诸位对唐军形包夹之势……”
羯猎颠言语未尽,后方的李承乾敲起战鼓,两万降卒闻声,策马扬鞭,朝着龟兹大军直接扑去。
羯猎颠吓得直哆嗦,他不知道为何这些西突厥骑兵反过来攻打自己,局势迫在眉睫,也容不得多想,旋即拔刀拍马大吼:“将士们,随我冲锋。
蜂拥而来的五万龟兹步兵与两万西突厥铁骑化作兵海,瞬间扭曲交织在了一起,马蹄踩踏人骨发出阵阵“咔嚓”让人寒毛耸立,横刀砍断马腿亦是疼的战马“咴咴”嘶鸣。尸体堆积如山,残肢破体横飞,血染银装素裹,大片积雪竟被那流出的鲜血蚕食融化,交溶于马蹄之下,数万大军仿佛置身于血海之间殊死相搏,然而这仅仅才是双方最开始的碰撞。
权利是最好的兴奋剂,两万西突厥铁骑一日内连续与大唐、龟兹两回交战,然仍旧气势不减,长驱直入龟兹大军腹部,势取羯猎颠首级。
寒光交错,百铁争鸣,只见一突厥骑兵深入龟兹军中,手握锋刀,朝着羯猎颠雷霆劈去,然又见其背后数发利箭,破风吹马,呼啸而至,射穿其背后盔甲直破胸膛。锃亮的横刀还悬于半空之中,三尺不到的距离竟成了无法跨越的鸿沟。突厥骑兵眼里充斥着绵延不甘,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抱憾的倒在马蹄之下。
李承乾被眼前的景象痴痴震惊,适才与西突厥十万拼死一搏,作为当局者,没丝毫注意人类这最原始最野蛮的搏斗,如今置身事外,只叹得人命不如草,最是战场遮云日。李承乾心里有股淡淡感伤,虽说自己励志“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可亲眼目睹这般惨烈悲壮的厮杀,心有不忍。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望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尸体,不少连一具整尸都没有,心底突然有股歉意。
秦琼久经战场,明白李承乾此时的感受,拍着他肩膀安慰道:“战场没有不死人的,适才与西突厥十万铁骑一战我大唐将士亦是死伤过万,尸骨未寒,何须同情于这些蛮夷。自我等披挂上阵,就不该有任何感情,边关之内有我大唐千万黎民百姓,为了他们,要擦亮手中的兵器,杀尽一切来犯我大唐天威之人。”
李承乾也明白此理,只是有些难以释怀罢了。毕竟人心都是肉长得,李承乾也绝不是那种冷血无情的人物。
西突厥两万降卒与龟兹五万大军交战之前,李承乾曾对着这些西突厥降卒告知过,唐军会与他们一同攻打龟兹五万大军,西突厥骑兵前方正面迎击,大唐军队从后方迂回包抄。战场上厮杀至后来,西突厥两万铁骑严重体力不支,只求大唐军队迅速围攻包夹,一齐歼灭龟兹五万大军。
然而两万铁骑打的只剩下几千余众之时,仍旧等不到唐军的支援。剩下的两千铁骑眼里满是绝望,直至此刻,他们才明白,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个小将军的毒计。从始至终大唐就不安好心,给他们画了一个天大的饼,只不过是想让他们替大唐消耗龟兹的军力而已。
撤退已经来不及了,回去报仇更是荒唐,两千西突厥铁骑悔恨交加,疯狂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刀,享受着生命中最后的嗜血狂欢。
秦琼感慨万千,没想到死局竟然就这般化解,但是心中仍有些疑问,便向着身边的李承乾问道:“乾儿,适才你为何不直接怂恿这两万大军为我等所用,而是前放走了那两百多降卒呢?”
李承乾已经从方才的恍惚中醒悟过来,淡淡回道:“师傅,你有所不知,人都是喜欢看得见摸得着的许诺。若是直接开下海口,这些人未必相信我之所言。可是我当着众人眼前放走那两百降卒,让他们觉得我之所言的真实性,再加上事先安插的程处默四周鼓动怂恿,这些人只要有心对于权力的欲望,必然步入我所设的陷阱之中。”
秦琼闻言,点头赞许道:“好一个步步攻心之策,乾儿此计他日传入长安,必将震慑朝野。”
话分两头,西突厥两万大军终究不是五万龟兹的敌手。此刻战场上最后一名降卒摇摇晃晃,终究倒在了马蹄之下。龟兹大军亦是好不到哪里去,整个五万大军只剩下几千之众,其中大部分还是伤员。
大唐军队已经休息了一段时间,体力恢复八九,除去五千伤员留于原地疗伤,其他几万将士列队整齐,蓄势待发。
秦琼一声令下,大唐军将拔起腰间陌刀,不顾脚下积雪,奋勇上前。龟兹大军与西突厥两万骑兵交战已经疲惫不堪,大唐军队势如破竹一路横扫,以摧枯拉朽之势将龟兹剩余之军悉数歼灭,而大唐仅仅百余人受伤之外,无一人阵亡。
乌云已去,落日的余晖射影在博斯腾湖面上,显得萧素凛然,湖中一些不知名的鱼儿甚是大胆,露出水面,啃食着那浮在岸边的人肠。
数十万的尸体堆积如山,尸横遍野。好在天气较为寒冷,不惧瘟疫的发生。大战过后那些存活下的将士,脸上无一丝喜悦之色。面目萧条的来回清理战场,安葬死去的大唐英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