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啥?不用省!”李贵瞪了她一眼:“回头我给你拿一罐子回来,王羽负责腌咸鱼,有的是盐。”
李王氏有些紧张:“你拿公中的东西……”
李贵打断他道:“拿点儿盐,这没啥。又不是从库房里往外扒拉金银财宝。”
他咬了口油饼,夹了一大口炒鸡蛋放在嘴里,然后把杯子里的一点儿底子喝干,站起身来。看到他吃完了,李招弟赶紧把嘴里的饼咽下,也站起身来:“我吃好了。”
他们吃完,李王氏才带着大女儿,二女儿和小儿子上桌吃饭,小儿子上了桌之后立刻便开始夹着腊肠和鸡肉往自己嘴里塞,又夹了一大块鸡蛋放在自己面前。油饼已经吃完了,不过刚才李王氏还热了一些做完剩下的糙米饭,大女儿先给她乘了满满一碗饭,然后又给弟弟妹妹盛满,自己这才坐下。
李贵上了炕盘腿坐下,靠在被子上眯着眼。
他忽然咳嗽了一声,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之后,才慢悠悠道:“老大也不小了,整日闲在家里不像话,我这次就带他去磐石堡,先四处看看,适合干啥。过些时日,向大人给他求个差事。”
李王氏笑道:“那感情好。像这个年纪,换别人家早就娶媳妇儿生娃了,你也给他寻觅寻觅,能不能找个好人家的姑娘,彩礼咱不缺。”
李贵点点头:“说的也是。”
李招弟坐在炕沿儿上闷不吭气,听到父母在谈论自己终生大事,小伙子还有些脸红。
“还有个事儿。”李贵指了指这房子:“咱们快搬家了。”
“啊?这么快?”李王氏惊道。
“最多也还一个月。”李贵算道:“现下城里各坊各区的围墙都已经建好了,下一步,就是修缮大人的官邸,建造营房和平整土地。营房建好了,就是我们这些人的住处,满打满算最多也就是一个月,这么多人呢,做了这些时日的泥水匠,也都快成熟手了,到时候可快。”
“你也得准备准备,该扔的就扔了,按我的意思,最好啥都别带,都扔这儿算了。住进新房子,得换一套新家伙事儿,这才是正理。”
李王氏默默点头。想到要离开这里,竟是有些不舍,这个地方,虽然又破又小,逼仄脏陋,但终归是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了。而且,若是离开这里,怕是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吧。
想到此处,有些解脱的轻松,却也有些莫名的怅惘。
他小儿子欢呼笑道:“要住大房子喽!”
几个子女也都是喜笑颜开,毕竟这么多人挤在这两间小房里头,这么多年下来,真真是受够了。
李贵的表情很惬意:“大人之前说了,给咱们分的房子,不会太大,但也有一个小院儿,三四间正房,三四件厢房,周围还留出扩展的宅基地来,以后嫌小,可以自己扩建。咱们住进去,足够宽敞了,老大就算是娶了媳妇儿,厢房也够住的。”
“之前分田地的时候,咱家,还有王羽王通苏大成他们家,都分了一百亩地,不过咱家没人手,那些地就都闲着了,不过照我说正好,养这一冬正好养熟了,明年开春种啥都行。”
李招弟忽然开口道:“明年咱就有人手了?”
李贵又瞪了他一眼,不过他心情不错,也就不骂他了:“大人说了,流民是百姓,不能给咱们当佃户。这话,咱心里明白,百姓是大人的子民,咱们这些当下属的,绝对不能驱役占用。这就跟那些田地一样,大人给你的是你的,大人不给你,你不能自己去占!越过这条线儿,就得小心挨收拾。大人给咱们吃喝,给咱们发饷,不识好歹的事儿是绝对不能做的。”
“但是咱们自己可以去买!我寻思好了,年关过后,就去转悠转悠。这年景不好,过了年关,正是一年里头最难熬的时候,少不得有卖儿卖女的,价钱也低。最好是买一两家子,这样也安稳……”
李贵可是不会忘了,当日袭杀那些建奴之后大伙儿每人都分了不少银钱,这会儿还都藏在床底下的咸菜坛子里呢。
等李王氏他们吃完了,李贵便带着李招弟要回磐石堡。
“晚上不住下了?”李王氏满心都是失望道。
“得早点儿回去,都是事儿,脱不开身。”李王氏的心思,李贵自然是看得出来,不过他实在是对她提不起兴趣来,甚至都有些害怕晚上和她同床睡了,这也是现在就着急离开的重要原因。
………
六棱山。
陈二黑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又紧了紧身上的破棉袄,不过这样的举动显然无法抵挡那无所不在的严寒,一阵细细的寒风又从破墙上面大大小小的孔洞中钻出来,打在他的身上。这零下二十来度的低温让陈二黑浑身一个哆嗦,刚才升起来的少许困意被驱散的无影无踪。
“他娘的,这鬼天气,一年比一年冷,这还没到年关底下呢!若是真到了,那还得了?贼老天,你就冻死你家爷爷吧!”陈二黑缩了缩脖子,低低咒骂了一句。
他感觉自己浑身都要僵硬了,赶紧站起身来,不过他的动作很小心,因为这里实在是太矮了,就算是身材不高的他,也没办法直起身子来,要不然就会磕到脑袋。
他低着脑袋原地蹦跶了几下,抻了抻胳膊腿儿,身上好容易热了点儿了,结果却是听到一声轻微的‘嘣’的响声,然后便是下身一阵冰凉,低头一看,却是方才那裤带崩开了,裤子立刻便是滑了下来。而寒风立刻争先恐后的裹上了他那已经好几个月没洗过的下体,让那里仅存的少许热量瞬间流失,变得一片冰凉。
“入你娘!”
陈二黑大惊失色,的虽然明知道这儿没人,他还是四下里张望了一眼,然后很是快速的把裤子给提了起来。这条破棉裤已经脏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来了,反正现在是黑色的,上面已经破了好几个窟窿,露出了发黑的棉花,这得需要何等强大的污染力才能在这个没有黑心棉的时代把白棉花染成这样?
陈二黑看了一眼地上的那根破损不堪的布条——在刚才这还是他的腰带,现在崩开之后掉在了地上。依稀还能看得出来,这布条是一抹风骚的红——今年是陈二黑的本命年。他小心的弯腰把布条捡了起来,想要接上,但是很快他就失望了,那根布条由于使用的时间太长,上面细细的经纬线都是已经松散绽开,稍稍一用力就是变成一片碎屑掉下来,根本就用不成了。
陈二黑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根腰带还是去年打劫的时候顺手抢的,用了一年变成这样儿,也算可以了。
不过很快他就振奋起来:大当家的这才带人抢肥羊去了,这一次那肥羊可是四当家的找的。四当家的这瘦竹竿儿虽然说话不中听,但是那一手踩盘子的本事可是寨中兄弟都佩服的,既然大伙儿都这么说,那想来是不错的。虽说这一次留守山寨的弟兄分的肯定会少了些,但是一两件儿衣服,几尺布,一些粮食总是有的,若是运气好的话,说不能分一件儿大棉袄?
算算日子,大当家的都走了三天了,也该回来了吧?
想到这里,陈二黑赶紧走到窗口处向下张望。
他所处的位置,乃是山壁距离地面大约五丈高的所在,有一处凹陷进去的所在,也就是一丈深,连个山洞都算不上,在凹陷的下方,有两株枝繁叶茂的墨绿色山松,刚好能够把下面的视线给挡住,若是不仔细看或是有人指点,根本瞧不见上面。而在凹陷的出口处,却是用木石搭建了一个简陋的破屋,很是狭小逼仄,只能够容一个人呆在里面。
这个凹陷,位于山寨所处的那谷地外面山沟尽头,居高临下,能够把整个山沟的情况尽收眼底,乃是一处很重要的瞭望点。一旦有什么异动,在敌人进入这处山沟之前,就能够被人发现。
陈二黑本来是周围县城的一个痞子出身,勒索敲诈,欺压百姓那是一把好手儿,坑蒙拐骗这些手段也尽可以耍得,只不过真要是下狠手杀人那就是差远了。他也是失手杀了人,官差要来锁拿,这才是逃到了山上来。
像是这等下不去手杀人的青皮无赖,山上的绿林好汉想来是不怎么看得起的,不过这厮有个好处,一张嘴很是活泛,直能把死人说活一番,那奉承阿谀的好话更是不要钱一般往外喷,把铁太保哄得很是开心。再加上他眼神儿好使,看得比别人都远些,因此就给安了这么一个差事。说起来也是个头目,他手底下还有三个人,四个人是轮流在上面放哨的。毕竟在上面久了谁也受不了,冬天就不说了,在上头蹲上两个时辰就能把骨头都给冻僵喽!就算是夏天,上头也是喂蚊子的地界儿,一会儿的功夫就浑身上下都是大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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