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会挽雕弓如满月

目录:避暑山庄外传| 作者:刘朋| 类别:历史军事

    发令官一举小旗高声宣布:“皇上有旨:再比一场,以服天下!武状元选拔赛决赛现在开始——第一项:射箭比赛!”

    索天赐吩咐道:“箭靶再移后30米!”

    兵卒将箭靶移后30米。场上立刻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索天赐彬彬有礼:“黄兄请!”

    黄土高坡憨憨一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俺一介草民,还是小爵爷先请。”

    “如此,小弟占先了。”

    索天赐说罢,轻描淡写地瞄了瞄,缓缓拉圆了弓,“嗖”的一箭射去!

    远处报靶官红旗招展:10环!

    场上一片惊叹、喝彩声……

    铃铃公主正在拍手欢呼,天上一只乌鸦飞过,拉下一粒鸟屎正好落在铃铃公主云鬓上。

    公主的小丫环赶紧掏出香帕为她擦拭。

    铃铃公主又气又怒:“这该死的臭老鸹!喂!射箭的——快把这臭老鸹给我射下来!”

    那老鸹好似听见了似的,加速拍着翅膀逃命,越飞越远……

    索天赐斜眼一瞥,情知鸟已飞远,装作未听见,把弓交给了黄土高坡:“兄台请!”

    黄土高坡一笑,接过弓,望了一眼在天上正仓惶逃命的惹祸的老鸹,随便扣上一支雕翎箭:“待俺来教训教训这敢在公主头上屙巴巴的扁毛畜牲!”

    全场鸦雀无声,万众瞩目……

    铃铃公主吃惊地望望黄土高坡,又望望远方已变成一个小黑点儿的蓝天鸟影……

    黄土高坡轻舒猿臂,会挽雕弓,弦如满月,弓越张越圆,随着远方那个小黑点儿缓缓移动……

    索天赐瞧着黄土高坡的眼睛里有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嘲笑……

    一僧一道一头陀冷嘲热讽着:

    “这家伙真能吹牛!”

    “吹牛又不上税!”

    “他要是真能射下来,我把它拉在公主头发上的鸟屎一口吃了!”

    全场静得只听见白杨树的叶子在微风中簌簌抖动……

    只听“嗖”的一声,雕翎箭带着啸声直奔那黑点儿追去……

    人们屏住呼吸……

    突然,场上爆发出一片炸雷般的欢呼……只见高空中一簇黑羽如墨菊般嘭地绽开,那只惹祸的老鸹与那只箭一起遥遥坠落……

    报靶官骑马追了过去……打马归来时,手上高举着那只雕翎箭在队前跑过,箭头上挑着那只敢在公主头上拉屎的大胆的老鸹,雕翎箭正好贯身而过!

    场上爆发出雷鸣般的彩声……

    赛飞燕挑起大拇指大声赞道:“师弟,好样的!不愧是咱独孤九剑的第三十一代传人!”

    黄土高坡脸红红的,又拿起了一只雕翎箭,随意往弓上扣去……

    铃铃公主兴奋地站起身,两只小手举过头顶使劲儿摇晃着大叫道:“还用比吗?乡巴佬赢啦!黄土高坡胜了!”

    索氏父子交换了一下无奈的目光。

    索天赐强作欢颜:“不用比了。兄台出手不凡,称得上小李广再世!如此神射——兄弟心悦诚服,甘愿认输!”

    裁判官大声宣布:“射箭比赛第一名——黄土高坡!”

    场上一片欢呼喝彩声……

    和珅拱了拱手说道:“恭喜皇上,我大清朝真是人才济济、卧虎藏龙啊!这样一个乡巴佬,谁能想到竟身怀如此绝技!”

    乾隆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铃铃公主从她的桌旁跑到乾隆身边坐下,指着黄土高坡说:“皇哥哥,这个乡巴佬儿有点儿意思……”

    “嗯,是有点儿意思,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他好像有了心上人儿了。”

    铃铃公主脸儿一红,撒娇道:“皇哥哥——”

    乾隆下旨:“天到这般时候了——马术与摔跤都免了罢,直接进行最后一项!”

    发令官:“皇上有旨——直接进行最后一项:马上兵器比武!”

    一僧一道一头陀凑到索天赐身边为他出谋划策。

    “妈的!要不是这家伙仗着有一口宝剑,一匹怪马,那天我们在苹果园里就把他杀了!”

    “我看也未必。先前他没出剑也没薅他马毛时,咱哥们儿也没赚到多大便宜。”

    “这小子今日来者不善。小爵爷,今儿他不是既没骑怪马也没挎宝剑么,一会儿跟他比赛,你就使那招‘三山半落’,一棒子把他的脑瓜浆子砸出来!”

    索天赐假惺惺道:“都是武林同道中人,还是点到为止吧……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这刀剑无情,皇上又在这儿观看,我得与他订个生死文书——一会儿万一有个山高水低,也好有个交待。”

    金毛道长跟发令官嘀咕一阵……

    发令官高声问道:“喂!黄土高坡,马上兵器比武非常危险,你现在若放弃比赛,还来得及——但可就算输了;若不愿放弃,马上开始比赛。现在给你三分钟的考虑时间。”

    黄土高坡笑了笑:“不用考虑了!俺大哥让俺来考武状元——不敢轻言放弃!大丈夫只能战死,岂能被人吓死——开始吧!”

    “那好!黄土高坡,这边签过生死文书——刀枪不长眼睛,比武丢了命不能怪别人!来,在这里签字画押——你叫什么名字?黄土高坡不是你真名字吧?”

    “俺是个孤儿,俺师傅给俺起的名字——这还能有假?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俺就叫黄土高坡!”

    说完,黄土高坡拿起笔,在生死文书上签了字,画了押。

    索天赐已经铠甲鲜明,手提狼牙棒,威风凛凛地骑在“照夜玉狮子”大白马上走了过来。

    赛飞燕叫道:“喂!这不公平!凭什么光让俺师弟签生死文书?小爵爷为什么不签?是不是小爵爷打死俺师弟不用偿命?俺师弟打死小爵爷就得偿命啊?!”

    发令官为难地看着索天赐:“这……小爵爷您看?”

    索天赐傲慢地笑了笑:“拿过来!”

    发令官走到索天赐马前,呈上生死文书与笔。

    索天赐骑在高头大马上,接过生死文书与笔,潇洒地签了字,画了押,随手掷笔于脑后。

    发令官宣布:“互换生死文书!”

    黄土高坡上前,与索天赐互换过生死文书。索天赐随手交给了师爷,黄土高坡郑重地将索天赐的生死文书揣进怀里。

    乾隆点了点头说道:“嗯,这位赛飞燕小姐还是很有头脑的。”

    和珅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讽刺道:“就是肉长得多了点儿……”

    乾隆打蛇随棍上调侃道:“和大人莫非落花有意?”

    和珅急忙摇头摆手:“我是流水无情!皇上您饶了奴才吧……”

    赛飞燕再次提出抗议:“喂!既是马上兵器比武——俺师弟既无兵器,又没铠甲和战马,这武怎么个比法儿?”

    索伦挥了挥手,一个兵卒牵着一匹毛驴似的矮马,一个兵卒捧着一堆锈迹斑斑的铠甲,一个兵卒扛着一把大刀,送到黄土高坡面前。

    黄土高坡接过大刀,试了试,皱起了眉:“俺不喜欢用关老爷的青龙偃月刀,俺要用赵子龙将军的白马银枪!”

    索伦哼了一声:“马、兵器与铠甲,都是比武之人自备的。你突然从天而降,一时间哪儿有合适的兵器供你挑选?”

    黄土高坡走到一个兵卒跟前,拿过他手中的长矛,随意耍了两下:“俺就用这个凑合着陪小爵爷玩玩儿吧!”

    赛飞燕不满地嚷嚷着:“什么破矛!这不是明睁眼露欺负俺们乡下人吗?”

    黄土高坡憨憨一笑:“师姐,别说了。你知道你师弟什么都好凑合,将就着使一使算了……”

    赛飞燕揄揶道:“说嘴哩嘛!娶老婆你咋不肯凑合——不将就着使一使算了……”

    黄土高坡脸红红地生气道:“师姐你瞎搅和啥哩么——不是一回事儿哩嘛!”

    说着话儿,黄土高坡穿戴已毕,锈迹斑斑的破盔甲穿在身上,好似乞丐服;将那烂铁矛抖了两下,一偏腿儿上了那匹毛驴似的战马,拍了拍马脖子:“早知比这个,骑俺的呼雷虎来就好了!”

    战鼓又起,索天赐手提狼牙棒,跃马扬威而出,军士们齐声喝了一声彩……

    黄土高坡骑着毛驴马,穿着烂铠甲,提着破铁枪从另一边古怪出场……嘘声嘲笑声四起……

    嘲笑声中传来铃铃公主的声援:“乡巴佬儿加油——”

    黄土高坡冲铃铃公主挥了挥破矛,表示感谢。

    发令官宣布:“马上兵器比武——开始!”

    第一个回合,二马一错蹬,索天赐骏马银盔,手舞狼牙棒恍如天神一般;黄土高坡催动毛驴马,穿着烂铁甲,挺着破铁矛迎了上来;索天赐兜头一棒砸下,黄土高坡双手一横枪杆儿,架住了狼牙棒,那毛驴马步态踉跄,如喝醉了一般踏着“醉步”,同时放了一个震天价响亮的马屁,吓得索天赐的“照夜玉狮子”大白马落荒而逃……

    众军士忍不住放声大笑,声如海啸……

    乾隆与观礼席的众文武都被这滑稽的场面逗得开怀大笑……

    铃铃公主笑得更是开心之极……

    裁判官:“第一回合:不分胜负——平!”

    发令官:“第二回合——开始!”

    索天赐勒转马缰,手舞狼牙棒卷土重来……

    黄土高坡拍了拍马脖子,在它耳边轻轻说道:“马儿哟,虽然你只有驴那么大,可你毕竟不是驴哟!你现在是一匹战马!你别怕它——它虽然长得高,长得漂亮,可它只是一匹母马。你要打起精神,像个男子汉大丈夫!等打败小爵爷,俺黄土高坡给你做大媒,把它娶回来给你作老婆……现在,哥们儿,你给俺冲啊——”

    那毛驴般又矮又瘦的黑劣马似乎听懂了黄土高坡的话,居然昂头扬鬃,“咴咴”嘶鸣几声,用前蹄刨了几下土,然后就驮着穿着烂甲、挺着破矛的黄土高坡冲了上去……

    “呼”的一声,索天赐狼牙棒拦腰一扫,吓得黄土高坡“妈哟”一声,一个“铁板桥”僵尸一般横在马上,狼牙棒“嗡”一声带着啸音擦着鼻尖掠过,黄土高坡吓出一脑门子冷汗:“哎哟亲亲!这是真要往死里弄俺哩……”

    裁判官:“第二回合——平!”

    发令官:“第三回合——开始!”

    黄土高坡温柔地抚摸着毛驴马的脖子,又弯下身,贴着毛驴马的耳朵喃喃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双脚轻轻一磕,毛驴马立刻虎虎生风地冲了过去……

    大白马冲过来,毛驴马迎上去,对着大白马的耳朵温柔地多情地说了几句“马的情话”,大白马支楞着的耳朵立刻左右摇摆几下,眼睛里的战斗神情渐渐变得秋波闪闪,丢了几个“媚眼儿”给毛驴马;毛驴马得意洋洋,又受宠若惊,鼻子情不自禁地沿着马头转向马屁股嗅去……

    黄土高坡高兴地捋了捋马鬃:“好!好样的!看来马也不可貌相哩……想不到你这丑八怪还是个情场老手儿——这么快就赢得了美人儿的芳心,你比俺强多了!”

    黄土高坡一边和马儿唠叨着,一边随手化解着索天赐凌厉的攻势……

    突然间大白马翻了脸儿,一声恼羞的嘶鸣,扬起的后蹄踢向毛驴马;毛驴马吓了一跳,也是一声愤怒的嘶鸣,张嘴向大白马的屁股咬去……

    索天赐居高临下,狼牙棒当胸便刺;黄土高坡挺枪直迎;棒与枪连成一线,二人较着力……索天赐的坐骑“照夜玉狮子”往前直冲,但黄土高坡的毛驴马还斜着身子尚未调好方向,黄土高坡也只好斜着身,横着枪……毛驴马奋力驮着主人,但已无法回转身子……索天赐催动坐骑,大白马情窦初开,奋力前冲……黄土高坡的枪杆已经稍微弯曲,毛驴马终于支持不住,一个屁墩坐到地上,黄土高坡也卟嗵一声跌落马下……

    铃铃公主“哎哟”一声,在一刹那的静寂中显得格外娇柔清脆。

    但这一声“哎哟”随即被淹没在众军士的呐喊声中……

    黄土高坡落于马下,索天赐趁势挥起狼牙棒,捣蒜般直要一棒将对手捣烂……

    黄土高坡打了一个滚,颇为狼狈:“小爵爷手下留情,俺认输了!武状元是你的了……”

    索天赐低低一声冷笑,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骂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乡巴佬儿!这地方也是你来的?你大哥让你来考武状元?呸!你大哥是让你来送命的!想认输?晚啦!小子,你今天死定了!”

    说着,又是一棒砸下!

    赛飞燕在一边着急地叫道:“师弟!使那一招儿——一柱擎天!”

    黄土高坡急忙只手一竖手中枪,擎住狼牙棒……

    索天赐收回狼牙棒,又猛砸下来,同时大叫一声:“泰山压顶!”

    赛飞燕大叫道:“师弟!二郎担山!二郎担山——”

    黄土高坡不耐烦道“老想指挥俺……哼,俺偏不二郎担山!哎哟妈呀——又来啦!”

    黄土高坡连打了几个滚儿,逃了开去,狼狈不堪……

    索天赐冷笑一声:“臭土老冒儿!你这算哪一家子的招数儿,也敢在皇上面前现眼!”

    黄土高坡气喘吁吁:“你懂得什么?俺这招数儿也有名堂……叫作……嗯……美人儿十八滚……喂,小爵爷,俺认输咧,你怎么还不住手儿?”

    乾隆吩咐吉祥:“那边怎么回事儿?那个乡巴佬儿不是已经落马——是不是不要打了?吉祥,快过去问问!”

    “嗻!”吉祥跑了过去。

    “美人儿十八滚?我呸!”索天赐哈哈大笑,然后,揄揶地学着黄土高坡的陕北口音:“哎哟亲亲,俺要把你砸成肉泥泥哩嘛——你这该死的乡巴佬儿!”

    “俺乡巴佬儿怎么就该死哩?俺们不种粮食你小爵爷就要饿成个瘪臭虫哩……”

    “好你个土老冒儿——竟敢骂本小爵爷!你今天是死定了!死定了!”

    俩人手上过着招,嘴也不闲着……

    狼牙棒“呼”的一声,将黄土高坡的头盔砸瘪,盔顶上的铁尖头也被砸折,眼见着殷红的鲜血从黄土高坡的头发里淌了出来……

    黄土高坡使劲儿捋了一把头发,望着手上的鲜血,一阵眩晕:“哎哟俺的亲亲……这可是见了血了!索天赐,俺认输了还不行吗?”

    吉祥从那边跑回乾隆身边:“回皇上,索大人说,那乡巴佬儿不肯认输,一定要打到底儿!”

    乾隆点了点头儿,目露一缕担忧。

    “嗡”的一声,狼牙棒又带着啸音兜头砸下,黄土高坡慌忙闪过,狼牙棒从头部掠下,还在黄土高坡的腿上扎了一下,一片铠甲被砸飞,一根狼牙刺儿戳进肉里,鲜血迸溅……

    黄土高坡绝望地吼道:“索天赐!难道咱们俩今儿非死一个吗?!”

    索天赐面目狰狞,桀桀而笑:“你这蠢货!只怕明白得太晚啦……”

    说完,舞着狼牙棒催马过来,犹如一尊煞神……

    黄土高坡擦了一把额上流下的鲜血和脸上的汗水,一翻身上了也已从地上爬起来并且一无返顾地又跑近他的毛驴马,双手一挺长枪,面目从没有过的冷酷,双眼瞪着索天赐,犹如一尊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