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映红东方。又一个早晨来到了。
侍卫长率几骑从街上疾驰而来,至门前下马,将门打得啪啪响……
老板娘慌慌张张跑过来打开门:“各位军爷,这大早来此有何贵干哪?小店可是合法经营……”
侍卫长道:“跟你没关系!老板娘,纪晓岚在这儿住吗?”
“在这儿住。怎么啦?”
“带我们去见他!”
“这纪先生怎么啦?考试没考好就怪倒霉的,这又犯什么事儿啦?招来一帮猫子狗子的……”
“老板娘,你嘴里不干不净的嘟哝什么哪?是不是想让弟兄们帮你拔几个大槽牙呀?!”
“哎哟妈呀!我没嘟哝什么呀……各位爷,这边请!这边请您哪——”
站在纪晓岚客房前,侍卫长粗门大嗓连声大喊:“纪晓岚!纪先生——”
纪晓岚开门走出来:“嘘——小点儿声,屋内有病人。请问找我有事儿吗?”
侍卫长大声说道:“恭喜纪先生!你高中本科头甲三名——你是本届探花郎!”
纪晓岚根本不信:“不可能!你们找错人了!”
侍卫长言之凿凿:“千真万确!”
纪晓岚眼前浮现出自己那张“水墨”考卷,不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别寻我开心了,你们肯定找错人啦!”
侍卫长信誓旦旦:“如果你是货真价实的纪昀纪晓岚——那么这喜讯就是你的!皇上刚看了你的考卷,夸你用画面答题是火星人的智慧超天才!因此龙颜大悦,钦点你为探花郎!特派我们来给先生报个喜讯!恭喜你啦——探花老爷!”
纪晓岚这才半信半疑地跪地磕头谢恩:“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魏雨缪背着行囊,走在郊外驿道上……
路旁水秀山清,鸟语花香……
魏雨缪满脸惆怅,一腔愁索……
路旁一家小酒店,酒旗高挑,上书四个大字:太白遗风
魏雨缪正打量着,一个店小二从门内走过来:“客官可是苏州举子魏雨缪魏大官人?”
魏雨缪一愣,颇感意外地看着店小二:“正是在下。小二怎识魏某?”
小二笑了笑,用手一指店内:“小二并不识魏公子,是店内故人有请——魏公子请!”
魏雨缪半信半疑随小二进店,只见一张桌旁坐着两位长相一模一样的绝代佳人——姐姐芳名金小喜,妹妹芳名金小欢;旁边还坐着一个黝黑青年,腰悬一柄黑黝黝的玄铁重剑;黝黑青年身旁又坐着一个憨态可掬、天真烂漫、侠骨柔肠的唐风美人……
魏雨缪见势不妙,转身就走……
金小喜轻启樱唇吴侬软语:“魏兄勿走——不识故人了?”
魏雨缪尴尬站住:“考试不得意,无颜见故人。”
“魏兄欲往何处?”
“回苏州。”
“魏兄何不坐下小酌一杯?”
“谢了!侬要赶路——后会有期!”
赛飞燕怒道:“侬个屁!让你坐你就坐得了——你这人咋地不识抬举!坐下!”
魏雨缪不敢违抗,应声落座。
黄士高坡为魏雨缪将酒满上。
魏雨缪慌了手脚:“小弟不胜酒力,不胜酒力……”
黄士高坡将酒杯塞到魏雨缪手里:“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驴日的掂量着!”
魏雨缪尴尬地端着酒杯:“我喝,我喝我喝……”
黄士高坡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这就对了。来,总算等到魏兄——大伙干一杯!”
众人一起举杯饮了。
金小喜平静地说道:“魏兄,上次找你问我哥哥金小乐的下落,你一推六二五推了个干干净净;现在我再问你,你知道我哥哥在哪里吗?”
魏雨缪有些讨好地赶忙答道:“昨天我见令兄参加了科举,想必考得春风得意。”
金小欢得意洋洋地接话道:“那当然。你还跟他要纸条来吧?”
魏雨缪脸儿一红:“他连这都跟你们说了?”
金小喜将酒杯往桌上一撴,粉面含威:“说!为什么我大哥被关在承德大牢?他犯了什么事儿?魏雨缪!你要老老实实给我们说清楚!”
魏雨缪结结巴巴答道:“你……你哥……令兄他不是已经安然无恙……昨日还……还参加了大考吗?我、我亲眼见到的呀……”
金小欢一拍桌子怒道:“姓魏的,你少耍滑头!快说,我哥为什么被抓进承德大牢?汤衙内杀了谁?为什么汤衙内杀了人却让我哥顶缸?是谁把你吓成了个缩头乌龟……今天你不给本姑娘说清楚——你就甭想活着出承德!”
魏雨缪慌了:“我、我真的不知道!我怎么知道?我昨天明明在考场看见令兄赴考了呀……”
金小喜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魏兄,你和我哥哥是发小,情同手足……我哥的钱你没少花,我哥的衣服你也没少穿,我家的饭桌上,有你一个固定的位子,我外婆对你和我哥没有两样……魏兄,我说得对么?”
魏雨缪鸡啄米似地点着头:“对!对对对……”
金小喜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那……我哥哥如今蒙冤入狱,身遭大难,你竟忍心一走了之吗?而且,你明明知道我哥在承德大牢受难,为什么上次我们姐妹俩找到你,你竟昧着良心不说?你怕什么?你在为谁保守秘密?你不把这些来龙去脉说清楚,想回苏州……哼!”
黄土高坡啪地一拍剑鞘!
魏雨缪吓得满脸冷汗:“我、我不知道!我、我不能说!我不敢说!说了,我就没命啦……”
赛飞燕唰地抽出宝剑,架在魏雨缪的脖子上:“不说——你会死得更惨!”
黄士高坡也不说话,只把眼睛直勾勾盯着魏雨缪的脑袋,一手拿起一个盘子,另一手抄起玄铁重剑,将那盘子像削泥巴一样一条条、一片片削下来……
魏雨缪看着这个阵势,突然咧开大嘴嚎啕大哭起来:“天哪!我这是遭了什么孽了?昨天考试,不知哪个天杀的出的考题——那根本不是人出的题目!我和你哥考室挨着,我给你哥塞了个纸条过去向他求援,指望他能帮帮我呢……你哥金小乐也还给我一个纸条——可你们知道他给我写了什么吗?去死吧你!——这够朋友吗?让我去死?结果因为这倒霉的纸条我被取消考试资格,逐出考场!屁股还让人踢了几脚……现在又被你们这两个赶尽杀绝的毛丫头截住不让我回家……天哪!我没有活路了,我不想活了呀……你们杀了我吧……”
魏雨缪鼻涕一把泪一把哭得委屈,哭得伤心,哭得有来倒去,哭得悲痛欲绝……但,还是渐渐停了。
金小欢鄙视他一眼:“哭够了么?”
魏雨缪抹了抹眼睛抽噎着:“哭够了。”
金小欢站起身:“老实跟我们走——少废话!”
承德府大牢死囚室。
金小乐面目憔悴,衣衫褴褛,身上的血痕已结痂变成暗黑色,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用沙哑的声音叫道:“喂!牢头——”
牢头撇着大嘴走了过来,像看一个死人一样看着金小乐:“你个死囚!叫唤什么呀你?”
“我要喝水!我渴!”
牢头满脸都是猫戏老鼠的坏笑:“哟,大学士,怎么?口渴啦?想喝水啦?想喝酒不?”
“酒?当然想啦!牢头,待我金榜题名时,一定报答你这赠酒之情……”
牢头冷笑一声骂道:“啊呸!还想什么金榜题名?做你娘的白日梦去吧!你这杀****的死囚!会有酒给你喝的——不过要等到你脖子后边插上招子——砍你脑袋那一天——会给你一碗断魂酒!不知愁的东西!还想喝酒?喝尿去吧!”
金小乐吼道:“汤衙内才是杀人犯!我冤枉——”
“你在大堂上已经招了!这会儿嘴硬还有什么用?”
“我没招!”
“呸!你这****的!你要没去那地方,怎么会从那里捉了你来?快闭上你那臭嘴等死吧你!”
金小乐仰天长叹:“苍天哪!你睁开眼睛吧——”
金小欢一行回到青苹果客栈,众人纷纷下马……
黄土高坡将身后的魏雨缪一把提下马扔在地上,低声喝道:“老实呆着!不许乱动!”
金小欢大声嚷嚷着:“杏儿姐,我们回来了,快弄饭……”
杏儿欢快地答应着:“好,一会儿就好——”
魏雨缪趁大伙儿不注意,正欲开溜……
金小欢随手摘下一个青苹果,轻轻掷出,青苹果击在魏雨缪身上,魏雨缪哼了一声软瘫在地。
“哎哟!哎哟哎哟!我说妹子,这么对付你哥哥的好朋友可不是待客之道吧?”
“看你还想溜不?哼!”金小欢又一个苹果击出,解了他的穴。
赛飞燕说道:“哟,你二哥什么时候传了你这手功夫?”
金小欢得意地说:“学得还不赖吧?”
“你学得是不赖,我可受不了。”魏雨缪不满地爬了起来,痛苦地哼哼着,扭着屁股,抖动着手腕,活动着脚脖子,“我不溜了还不行吗?别再拿我练手了行不?小欢,小姑奶奶?”
“不行!你这家伙,数耗子的,得溜就溜。”
“我保证不溜了还不行吗?再说,守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儿,傻子才溜呢……”
赛飞燕不满意了,指着魏雨缪骂道:“喂,你瞎啦?明明守着三个大美人儿,你为什么说守着俩?我肯定是一个了,可她们俩哪个不好,你凭什么给落下一个?”
金氏姐妹嘻嘻哈哈笑着。
魏雨缪哧地一声冷笑,撇了撇嘴:“您还算大美人儿呀?瞧侬那腰吧——整个儿一曲啤酒桶波尔卡!”
赛飞燕柳眉倒竖,粗腰一叉:“你说啥?你再说一遍给本大美人儿听听!”
魏雨缪赶忙陪着笑脸儿讨好地说道:“我说你不但是大美人儿,而且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儿!”
“哼!这还差不多……哎!那是些什么人?好像是冲咱们这儿来啦……”
几个人一扭头,几名官差已经策马而至:“报——喜!苏州举子金小乐高中本期一甲一名状元郎!恭喜啊恭喜!状元郎在不在?快教他出来接喜报!”
“吔!”金氏小姐儿俩立刻激动兴奋起来,俩人高兴地一击掌……
赛飞燕更加激动,高门大嗓地喊起来:“哎呀!小欢小喜,你哥哥中了状元啦!天哪!可不得了啦……”
魏雨缪满脸都是羡慕嫉妒恨,竟至于涕泪交加放声大恸……
报喜官莫名其妙,对赛飞燕说:“他哭什么?他是金小乐吗?是不是像范进中举得了疯病?快给他一个大嘴巴子就好了!”
“好嘞!这孙子他还真是个没事儿找抽型的……”赛飞燕大笑着搓了搓手,凶神恶煞地向魏雨缪走去。
魏雨缪吓坏了,双手作揖哀求道:“状元郎不是我!我也没得疯病!不要打我嘴巴子!我不是金小乐……”
“那就算了,别耽误正事儿。”报喜官挥了挥手,又问:“那谁是金小乐呀?快去通知状元郎出来接喜报!”
“各位在此稍候,我去通知状元郎!”金小欢说完,一头扎进屋里去了……
金小喜、赛飞燕、黄土高坡、魏雨缪互相望了望……
“金小乐!金小乐!你考上状元啦!快出去!给各位官爷拿喜钱哪——你们各位在外边稍等啊!”
金小欢在屋子里大喊大叫着,可就是只闻楼梯响,不见人下来……
几位报喜的官爷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怎么回事儿?这半天还不出来?!”
“这状元郎的架子也太大了点儿吧?”
“我们这大老远的来报喜,连茶也没喝上一口——这算哪门子的待客之道啊?!”
“金状元到底在不在屋里呀?咱们进去看看吧!”
……
正闹着,只见门帘一挑,一个活泼洒脱的年轻书生走了出来,双手一揖:“在下金小乐,让各位久等了。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金小喜、赛飞燕、黄土高坡、魏雨缪几人看着,都大吃一惊。
魏雨缪正要开口,金小喜随手点了他一指,魏雨缪又缄口不语一动不动了。
金小乐一拍手,青苹果客栈老板娘杏儿托着一个盘子出来,盘子上摆着四锭大银,每锭十两。
“多谢各位报喜官!这儿是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望各位笑纳。”
金小乐一挥手,杏儿往每位官爷手里塞了一锭银。
各位官爷每人腰里揣上十两纹银,个个乐得合不上嘴儿,溢美之词扑面而来……
“金状元人品出众,出手大方——不愧是皇上钦点的状元郎!”
“金状元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啊!”
“金状元,祝你当大官!做宰相!”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
金小乐满面春风,连连作揖:“多谢多谢!借各位吉言。金小乐日后但有长进,一定不忘各位!”
报喜官将喜报递过:“金状元!这是您的喜报——请收好!”
金小乐接过喜报,笑吟吟说道:“各位爷,小生这里酒菜虽不上档,农家饭却是一等一,水酒一杯,略表敬意——各位请!”
报喜官双手抱拳谢道:“谢谢状元郎!等着回去交差,就不多打扰了。金状元,别忘了明日上朝见驾,披红挂彩跨马游街——明儿您这风头可大着去啦!”
金小乐也一抱拳:“一定!一定!”
“得,告辞了。祝金状元步步高升!青云直上!”
各位报喜官爷一揖,打马而去。
金小乐长揖相送。
等各位官爷不见了踪影,金小喜高兴地一把拉住金小乐:“好样的!小欢,你真的拿到了状元郎!你、你要是个男儿身……”
金小欢憋着粗嗓:“小喜不要胡闹!怎么管愚兄叫小欢?哈哈哈,金小喜,你服了我不?”
金小喜高兴地点着金小欢的脑门:“服!我早就服了你了——你呀,整天价妖魔鬼怪的,谁敢不服你?你说,你还有什么事儿不敢干的?”
金小欢格格娇笑:“妖魔鬼怪?哈哈,还不是你这个女诸葛的运筹帷幄神机妙算……”
魏雨缪脸色骤变,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切:“没错!他就是那个金小乐!咋天我在考场上看见他就是穿着这件月白长衫参加科举考试的!可,可此金小乐非彼金小乐呀……天哪!他、她是金小欢冒名顶替……还,竟然中了状元……”
魏雨缪满脸羡慕嫉妒恨……
金小欢把不善的目光看向魏雨缪,一字一顿道:“我告诉你姓魏的,你家小姑奶奶的小把戏你可都看见了,你要是敢走露一点儿风声……”
“俺就把你身上所有凸出的地方全都削平!”黄土高坡把冰冷的剑塞进魏雨缪的裆间搅了几下,嘿嘿冷笑着,“你小姨妈的老相好——你可给老子小心着点儿!”
魏雨缪立刻闭紧了嘴巴,一声也不敢出了……
金小喜忽然又黛眉微颦:“可是,明儿个又让你上殿面君跨马游街——这可怎么办哪?”
“那有何难?今晚上咱们去承德大牢里将哥哥救出来,我就把这个状元郎完璧归赵还给哥哥,所有问题不都迎刃而解了吗?”
“可是……”
魏雨缪眼放贪婪之光,大言不惭道:“如果金小乐身体不适,魏某愿意替你哥当这个状元郎上朝见驾、披红挂彩跨马游街!”
赛飞燕用剑鞘敲了敲魏雨缪的脑袋骂道:“脑袋进水了吧你!快闭紧了你的鸟嘴!小心俺大嘴巴抽你!想当状元郎?瞧你们家窝头熟了没?”
魏雨缪立刻又像霜打了的狗尾巴花儿蔫了下去……
杏儿走过来,拍了拍手高兴地大声说道:“咱这青苹果客栈真是个福地哟!前几天黄土高坡兄弟刚夺得了武状元,今儿个又出了个文状元——哈哈!真是文武双全!双喜临门哟!咱这青苹果客栈是不是该改名儿叫双状元客栈啦?啊?文武两冠军,一门双状元。哈哈哈!咱虽然认字不多,可也知道这金榜题名乃人生四大快事儿的压轴好戏!来呀!杀猪宰羊!大排宴筵!大碗酒!大块肉!造他娘!庆祝咱青苹果客栈双状元及弟!”
众人一齐欢呼,欢声笑语充满青苹果客栈……
“大灰——”
随着杏儿一声呼唤,一只巨大的灰狼一般的大狼狗风一般窜到跟前。
杏儿一指魏雨缪:“大灰,这家伙就交给你了——看住丫的!”
大灰对着魏雨缪凶猛地吼了一声,坐在他面前支起前腿,虎视眈眈地瞪着吓得脸色惨白双腿筛糠的魏雨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