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想不起来自己昨晚是怎么来的酒店,只觉得头疼的很,刚撑着手臂起身,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猛的往身边看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以及……
他伸手猛的将被子一掀,然后整个人狠狠一抖,像被什么狠狠地扎了一下,猛的从床上跳起来,下了床就赶紧捡衣服穿。
他白着脸,手却一个劲的在抖。
他的大脑是懵的,他压根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衣服给穿好的。
当衣服穿好,手指不小心碰到口袋里的那个坚硬的物体,他忽然想起来这是什么,然后眼睛开始泛红,浑身开始发冷。
他木着脸,一步一步往门外走。
拉开门,眼前就是咔嚓咔嚓的声音。
他的大脑一时更加的懵了。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的记者,为什么围在这道门前,他只知道他们看见了他后就疯狂的开始拍照,然后挤开他,冲进了卧室里面。
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他被算计了!
他几乎怒不可遏,他想了想,觉得只有两个人能算计他,也有理由算计他。
一个是他的哥哥,一个就是睡在里面的那个女人偃诗涵!
他们肯定联手了,不然不会这么天衣无缝!
他冷着脸离开,开车就回了横达地产,冲进宫栎的办公室,冲他怒吼,“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是你亲弟弟,你为什么要这么算计我!我不爱偃诗涵,我不想跟她在一起,更加不想跟她结婚!”
宫栎刚到办公室,还没开电脑,就被宫远横冲直撞冲进来一通咆哮。
他很莫名其妙,看他半晌,朝门口因为听到了动静而过来看情况的章芸华使了个眼色,章芸华立马关上门,退出去。
宫栎看着宫远,“我怎么算计你了?”
宫远的眼泪一下子砸了下来。
宫栎心一惊,立马去扶他,被他狠狠甩开。
他掏出昨天买的那个戒指,哭着说,“我昨天买了戒指,本来打算送给巧巧,向巧巧求婚的,可是你们昨晚算计我,让我……让我……”
他说到这里,几乎喘不过气,但还是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你们让我跟偃诗涵睡了,还派记者堵在门口,让我无路可走!”
他冷冷地盯着他,“你不是我哥!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
他又猛地转身,如来时一般横冲直撞地走了。
他开车回青枫别墅,下了车就直奔大门,冲进屋。
谢若巧正在吃早餐,佣嫂在给小雨点弄吃的,看到他风风火火冲进来,两个人都抬起了头。
宫远看到谢若巧,冲劲十足又显得有些杂乱的脚步猛地止住。
他站在客厅与餐厅连接的某个地方,远远地看着她。
谢若巧咦了一声,“怎么回来了?这个时候,你应该上班了呀。”
宫远就那样站在那里,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睛一片通红。
谢若巧察觉出他的不对劲,推开椅子起身,往他走去。
佣嫂也发现了宫远的不对劲,抱着小雨点,拿着它的吃食到厨房另一边的阳台去了。
谢若巧走近宫远,见他双目通红,她眉头一皱,“怎么了?”
她伸手要去摸他脸,他整个人一惊,猛地退后,又迅速上楼,冲进了卧室,将门嘭的一声关上,又反锁。
他站在卧室里,急急的喘息。
站了不知道多久,他又一步一步挪到床边,坐下,手指伸到裤兜里,掏出那个戒指,打开盒子,看着里面那美丽漂亮的钻石。
他的眼泪滴下来,落在钻石上,啪嗒一声脆响,印得钻石越发的通透明亮了。
他将戒指取出来,捏在指尖,又低头,把唇帖上去。
他从来没想过,他的哥哥会算计他。
他也从来没想过,偃诗涵会算计他。
他隐隐能猜出来他们有什么打算,可他不愿意成全他们的打算,可他还是太天真了,他太天真了!
他气的扬手就想将戒指给甩了,可想到这是为谁买的,又赶紧收回手,将戒指紧紧抱住。
门外是谢若巧焦急的声音,“宫远,你怎么了?”
她用力拧了拧门把手,拧不开,于是开始拍门,“宫远!宫远!你开门,你怎么了!你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在干什么!你别让我担心,你到底怎么了?”
宫远深吸一口气,走到门边,低声说,“我没事,我就是昨晚喝多了,不舒服,回来洗个澡,你让佣嫂帮我做份饭,我洗完澡下楼想吃早餐,你陪我一起吃。”
谢若巧狐疑地问,“你真没事?”
宫远忍住心底的悲痛,嗯了一声,“我没事,我洗澡去了。”
他将戒指装回盒子里,小心翼翼地放在保险柜里,这才拉开浴室门进去。
站在宽大的浴室里,他一件一件的脱衣服。
衣服脱下来,看到身上刺目的痕迹,他气的将衣服狠狠一甩,甩了也不解气,拿脚死命的踩,直到他被衣服绊倒,跌在地上,他才喘着粗气,抱头痛哭。
他知道,昨晚过后,他就跟谢若巧再无可能了。
除非他不要他哥哥了,带着巧巧远走高飞。
可巧巧有她自己要做的事情,她的事情还没做完,他又怎么能带她远走高飞呢?
如果他睡的是别的女人,还不会这么棘手,可他睡的是偃诗涵,他若不负责任,就算带着巧巧远走高飞了,偃局也不会放过横达地产,不会放过他哥哥。
即便他被他哥哥算计了,他也不想看他出事。
他抱头痛哭,只觉得人生从来没有这一刻对他是如此残忍,几乎剜心剔骨,让他生不如死。
他哭了很久,直到卧室的门又被谢若巧敲响,他这才赶紧起身,打开淋浴,狠狠地给自己清洗了一遍,然后出去换了一套家居服,走出去开门。
他刚哭过,眼睛明显很红。
谢若巧站在门口看他,总觉得他很不正常,随时都有可能会摔倒似的。
她心想着,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变成了这副样子,还哭。
他这么大一个男人,怎么就哭了,能把他逼哭的事情,可真没多少。
她上前扶他,被他一个退后的动作给避开了。
谢若巧愣了愣。
宫远捏紧手心,垂眸说,“我饿了,我们下楼吃饭。”
他从她身边走过去,没有拉她手。
谢若巧转身看他,恍惚觉得心似乎空了一块,有些难受。
她站了一会儿,也跟着下楼。
宫远和谢若巧坐在餐厅里安静吃饭的时候,宫栎让章芸华去查昨晚宫远发生了什么事情。
章芸华刚去开始调查,有关宫远昨晚与偃诗涵在酒店里住宿的事情就传的沸沸扬扬了。
记者们当场拍到了宫远从酒店里出来,还拍到了偃诗涵睡醒的画面,衣衫不整,纵然她拿被子挡住自己了,还是被记者们拍到了胳膊以及脖颈处的吻痕,还有一些记者,似乎是专门被人安排进来的,连床上的落红都拍到了。
一时所有人都哗然。
章芸华立刻去向宫栎汇报。
宫栎听后,掏了手机就给杜晓南打电话。
那头刚接听,他就怒不可遏的大骂,“杜晓南,你他妈太阴险了!”
杜晓南老神在在地坐在办公室里,看着那些有声有色的报纸,以及网络上迅速蹿起来的各种报导,薄唇勾了一下,“横总发这么大的火气是做什么,我阴险是我的事,没惹到你吧?”
宫栎用力扯了扯领带,“昨晚宫远和偃诗涵的事情,你敢说不是你做的?今天早上的记者,你敢说不是你安排的?”
杜晓南淡淡冷冷的笑,“说实在的,没人认为是我,所有人都认为是你呢。”
“所以我才说你阴险!”
宫栎咬牙切齿,如果杜晓南此刻在他面前,他指不定真的会咬上去。
杜晓南笑出声,“有本事在这里冲我发火,还是想着怎么向偃局交待吧,我想他现在也已经看到了这么有趣的新闻。”
说完,啪的挂断。
宫栎气的脸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还不等喘口气,偃局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只好强打起精神,接听电话。
偃局的语气很不好,“怎么回事?昨晚宫远把涵涵怎么了?”
宫栎抿嘴,此时恨不得把杜晓南千刀万剐!
他深吸一口气,“具体我也不知道,但若宫远真的跟诗涵发生了什么,我一定会让偃局满意。”
偃局冷哼,“怎么让我满意?吃亏的是我女儿!”
宫栎闭了闭眼,“我会为他们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决不会委屈你女儿。”
偃局又是一声冷哼,“对不起我女儿的人不是你,用得着你去办婚礼!”
“是。”宫栎说,“宫远知道怎么做,你完全放心。”
偃局想了想,“只要不亏待我女儿,我就当这事儿算了,可如果……”
“没有如果。”宫栎立刻打断偃局,“我宫家的男人,都是很负责任的人,偃局你完全可以信任。”
偃局没再说什么,将电话挂了。
宫栎捏着手机,忍了忍,又忍了忍,实在没忍住,啪的一声将手机狠狠地甩在了地上。
坚硬的瓷钻地面,手机一摔上去,瞬间四分五裂。
章芸华吓了一大跳,心惊地喊一声,“横总?”
宫栎扯掉西装外套,往地上狠狠一扔,在办公室里走了一圈又一圈,头一回没形象的破口大骂,“这个该死的杜晓南,他算计我就算了,他算计宫远!还让宫远误会是我算计的他!他这一招计谋真是高,解决了情敌,还他妈的让我和我弟弟从此生嫌!就算宫远娶了偃诗涵又如何,就算横达地产从此有了偃局这个靠山又如何,宫远他会怨恨我一辈子!”
章芸华越发心惊地问,“横总是说,这一切全是杜总幕后操控的?”
宫栎停住脚步,恶狠狠地瞪着她,“不然,你以为是我?”
章芸华连忙摇头,把头摇的像拨浪鼓,“没有,我没那样认为。”
所以,当真是杜总一手设计的?
章芸华忍不住更加的心惊了,都说杜总是商场上的魔鬼,还真是名不虚传。
能把横总气到这种程度,大概也只有杜总了。
还有横总说的那句‘解决了情敌’,更是让她心惊。
章芸华默默地垂头,又忽然抬起头,“如果真是杜总设计的,横总大可以直接告诉给二少爷啊,这样你跟二少爷之间就不会生嫌了。”
宫栎猛的冲到她面前,冷冷的警告她,“这件事情如果让宫远知道了,我拔了你的舌头!”
章芸华吓的立马后退一步,捂住嘴。
宫栎看着她,“如果你是宫远,知道了是杜晓南设计的自己后,你觉得他会如何做?”
章芸华细细地想了想,轻轻摇头。
宫栎冷笑,“他会直接找杜晓南算帐!”
他又扯了扯领带,“可凭他的能力,如何算计得过杜晓南?他找上杜晓南,无非是鸡蛋碰石头,我都斗不过杜晓南,何况他了。我只有这一个弟弟,我坚决不允许他出事,就算他会恨我一辈子,我也要护他周全。”
他又咬牙切齿地咒骂一声,“杜晓南的可恨之处就在这里,他之所以那么嚣张,就是因为他很清楚,哪怕我知道了一切,也不会告诉宫远,只能自己哑巴吃黄连,咽下这口苦果!”
章芸华听罢,只觉得杜晓南不是魔鬼,而是可怖的修罗。
她动了动唇,尽量安慰着暴躁的横总,“虽然杜总确实很可恶,可好在二少爷跟偃小姐结婚后,对横达地产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就这一点来说,也算因祸得福。”
“是。”宫栎冷冷地说,“我也就只能拿这个来安慰一下自己了。”
章芸华闭了嘴,不敢再接腔了。
宫栎又暴躁地在办公室里走了好几圈,这才收敛怒气,指着地上的手机,“再去拿个新手机过来。”
章芸华照办,换好手机,宫栎又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开始工作。
虽然说要结婚,但也不是立马就能结的。
偃局的意思是,得宫远亲自上门求娶才行。
所以,这一切还得宫远亲自出马,他就算是亲哥哥,也有心无力。
就是不知道宫远这会儿……
哎。
宫栎头疼之极,又把杜晓南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想开车回去看看,他知道,宫远定然是回了青枫别墅,去见谢若巧了。
他想去看看情况,又怕打扰他们。
宫远是他弟弟,他很清楚发生这件事情后,宫远会如何做。
宫栎拿着钢笔,怔然地扭在手中转着,等待着,如果别墅那里真发生了大事,佣嫂一定会给他打电话。
青枫别墅里,宫远在平静地跟谢若巧吃了一顿早饭后,就坐在那里不动。
谢若巧陪他坐着,想张嘴问他怎么了,可看他的样子,问也白问,于是她也坐着。
宫远坐了一会儿,站起身,朝门外去了。
谢若巧跟上。
宫远走了很多地方,全是他以前跟谢若巧开心玩乐的院子,每一个地方,甚至是每一个角落,他都走了一遍。
过年的时候放的烟花,还有零星的一些纸屑花花绿绿的藏在角落里,他看见了,弯腰一个一个捡起来。
他捡的很认真,仿佛他捡的不是碎纸片,而是那么多美好又幸福的回忆。
谢若巧看着,眼睛不知何时也蒙上了一层雾气。
她正准备去喊他,手机忽然响了。
她摸出来看一眼,见是杨关打的电话,她没理,直接挂了。
很快杨关的微信就发了过来。
她一一看着,看完,忽然就明行政处远为什么这么反常了,也忽然就明白他今天为什么会哭。
因为他知道,他要离开她了。
因为他知道,他再也留不住她了。
她就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他一脸专注认真地捡着那些碎纸屑,又看着他起身,慢腾腾地绕过院子,回到了屋里。
她跟着他,一路跟到他的卧室,看他将那些碎纸屑像珍宝一样的收藏进他的保险柜,又看着他走出来,去了她的卧室。
他站在她的卧室里,背对着她,一动不动。
她知道,他肯定又哭了。
很久之后,他拿袖子擦了擦眼,又往楼下去了。
谢若巧继续跟着。
直到把整个别墅逛完,他这才去抱起小雨点,把它交给了谢若巧,红着眼眶说,“你走吧。”
谢若巧将小雨点接过去,眼中蒙着的雾气也汇聚成了眼泪,一下子砸下来。
宫远克制着不让自己去抱她,不让自己去哄她,不让自己去为她拭泪,他脱口就想说,我不想你走,我想跟你结婚,我想跟你生活一辈子。
可最终头一扭,大步冲上楼,把自己反锁在了自己的卧室里,痛哭出声。
谢若巧这次没追他了,也没跟着他,也没去问他怎么了,也没再去关心他。
她抱着小雨点,平静地擦掉自己的眼泪,上楼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甚至把小雨点用的东西也全部收拾了。
她收拾的很干净,就连她的一根发丝,她也没留下。
她把房间打扫干净,窗户打开,阳台的门打开,然后又在空荡荡的席梦丝上坐了一会儿,起身拎了行礼箱,走了。
走出门,佣嫂追了出来,眼睛也是红的,想开口说话,最终什么也没说。
谢若巧却是强颜欢笑地交待,“佣嫂,宫远今天心情不好,你在别墅里好好照顾他,隔段时间就记得去敲敲他的房门,要听到他说话,中午记得喊他下楼吃饭,他不下来,你就端进去,一定不要让他饿着了。”
佣嫂点点头,眼泪也没忍住,掉了下来。
谢若巧转身不看她,只又望了一眼整个别墅,把行礼箱装上车,把小雨点放在副驾的椅子上,开车走了。
大门打开,她一下子泪如雨下。
上一回她要离开,宫远哭着把她留下了。
这一次,也是他哭着,把她赶走了。
大概真的应了萧凛的那话,她和他……真的有缘无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