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驾,城尉大人,城尉大人”
王禳灾正在赶去城主府的路上,却听见后方有人不断的喊自己。
“吁”王禳灾拉住缰绳,停了下来,调转马头,见一兵卒,骑马追了上来。 “何事?”
“哦,禀报城尉,城东门外有一老一少,自称是墨家学者,来助我们守城,我们屯长拿不定主意,派我来向您禀报。”
王禳灾皱眉:“墨者?他们穿着如何?”
“那二人以裘褐为衣,以跂蹻为服”
王禳灾低头回忆,上一次在天乐城见过一个墨者,似乎便是这般穿着。 “我知道了,告诉守夜的屯长,打开城门,让他们进来,直接带到城尉府,再备好房间和吃喝,让仆从们麻利点,告诉他们,等我明日一早回来,便迎见两位远客。”
“是”兵卒骑马转身奔向城门
“吱呀呀”厚重的城门再度打开,士卒们举着戈跑出来站成两列,领头的兵卒走上前:“实在不好意思,两位远客,因为最近寒封城鱼龙混杂,我错把两位当成不怀好意之人了,我们城尉大人说了,两位既是远客,又愿助寒封一臂之力,理应予以最高待遇,还请两位移步城尉府,好酒好肉,我们都预备上了。”
程柯与邓瘸子相视一眼,邓瘸子作揖开口道:“那老夫在这就先谢过城尉大人了”
说罢,众人进城 “驾、驾、驾”王禳灾不停的挥舞马鞭,总算赶到了城主府。
门前正站着一位妇人,王禳灾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城主府门口的仆从。
对着面前的夫人作揖:“禳灾来迟,怎敢劳夫人亲自来接。”
面前站着的正是城主李襄的夫人:李氏
四十多岁的李氏,依旧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小先生说笑了,我见小先生这么久还没来,担心出了什么事情,所以到门前看看。”
王禳灾作揖弯腰:“夫人,称我为禳灾就好,小先生不敢当,禳灾并非百家学子,不敢妄称先生。”
李氏笑眯眯的点点头:“好,好,好,禳灾,外面风大,进院子说话吧,酒菜早已备齐了。”
“好,夫人请”
进了城主府内,放着四张几案,最上方是城主府李襄,旁边是李氏和李瑾南,还有一个位置便是王禳灾的了。 “城主,禳灾来迟了”王禳灾拱手歉意的说道
李襄似乎已经喝了些酒,面红微醺:“怎么,城里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只是在军中,又发现了两名猛士,我估量是可塑之才,所以驻足多待了一会,不料误了时间,还望城主宽恕。”
李襄挥了挥手:“这是哪里话?你来了,便是好事,你是不知道,你没来之前,就只有我一个人喝酒,她们母女只喝茶,搞得我一个人喝闷酒。”
接着李襄大口喝下一爵,李氏说道:“李襄,你再喝老娘今晚就不让你上床睡觉,去院子里的野草地睡去吧!”
李襄顿时酒醒,对着王禳灾讪讪一笑:“泼妇难管。”
李氏瞪了一眼李襄,随后对着仆从说道:“酒菜呈上来吧。”
王禳灾也入座,同李瑾南打了声招呼:“李姑娘。”
李瑾南腼腆的点了点头,菜肴上桌,王禳灾刚放入嘴中,李氏的一句话差点噎到他。
“禳灾啊,听说你也快行冠了吧,还未有婚配,你看我们家瑾南怎么样?”
李瑾南脸色涨红,用着清脆又细小的声音埋怨李氏:“哎呀,妈,你说什么呢!”
“说怎么了,你都过了及笄之年了”
“咳咳”王禳灾咽下嘴里的饭菜,喝了口酒:“那个,夫人,眼下战事吃紧,我还没有考虑谈婚论嫁的事情。”
李襄打了酒嗝:“你看,我就说嘛,禳灾志向远大,将来打跑了沈人要干大事的,你这婆娘,这么早给人家谈论婚配,这不是给人负担吗”
李氏瞪了一眼:“闭上你的嘴,吃你的饭”
李襄低声嘀咕:“闭嘴了还怎么吃饭……”
李氏扭头又看向王禳灾,“那你觉得我们家瑾南怎么样”
王禳灾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个……瑾南姑娘美丽端庄,还会处理政务,是为女中豪杰!”
“噗,哈哈”李瑾南不由得笑出了声,声音如黄雀一般清脆悦耳:“女中豪杰,禳灾公子原来是这么看我的。”
王禳灾起身作揖:“形容不当之处,还望瑾南姑娘见谅”
李氏叹了口气:“等到仗打完,要到猴年马月去啊,到时候我们家瑾南,都熬成黄花大闺女了,罢了,罢了,你们接着吃,天色不早了,我得去歇息了。”
“夫人慢走”王禳灾起身相送,“爹,王公子,我去看看我娘”李瑾南也起身跑了出去。
“嗯”李襄点点头
偌大的厅堂里就剩下二人
“唉”李襄一声长叹,在空荡荡的厅堂里传来回声。
“城主何故叹息?”
“沈人就快要兵临城下,战事迫在眉睫,可这些妇人还是想的婚丧嫁娶,可悲,可哀,可叹。”
王禳灾淡然一笑:“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女人只关系那些家长里短的事,不见怪。”
李襄欲言又止,最后开口问道:“禳灾啊,你跟我交个底,咱们跟沈人开战,胜算大吗?”
王禳灾沉默良久:“不大”
李襄听闻放下手中碗筷,又大口喝了一口酒。
“沈人会陆陆续续的派人来的,寒封现在除了我那一千新军,其余的大部分是老弱病残,若是面临几万沈国精锐,绝无生还可能。”
李襄说道:“我安排李固,带百名私兵,连夜护送你出城,你是太尉之子,不能死在这个默默无闻的地方。”
“不,城主”王禳灾作揖:“我父亲把我派到这里,自然有他的道理,况且我在这里还有这么多兄弟袍泽,不击退沈人,我是不会走的,吴武什长的仇,我还没报呢!”
李襄长叹:“唉,个个都是倔脾气”
王禳灾一愣,个个是什么意思?
李襄开口继续说道:“当年吴武,其实是一名率长。”
李襄语出惊人,吴武竟然是率长?那现在为什么成什长了?
李襄继续说道:“他的志向本来是成为像杜裕峰或是你父亲王崇煊那样的人,可惜的是,他比他们俩晚出生了十年,没能赶上王上挥师痛击沈人的日子,等他成为士伍的时候,战事基本已经告一段落了,两国也只有在边境附近,有一些小摩擦。
吴武主动请缨,从其他郡调到平隶郡来,那会平隶郡刚刚收复,百业待兴,缺少人才,吴武便来到了寒封城,那时我也刚刚接管这里,沈人把这座商旅大城毁的一干二净,我到的时候只有断壁残垣。
而吴武来到后,二话不说,带着他的率曲,主动修建城池。
我本以为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可那会,黄石关还没建立起来,沈人的骑兵日日夜夜混过来骚扰寒封。
不少寒封的黔首都搬家去了其他城,吴武向我主动请战,要与沈人决一高下,我没同意,因为那会战争刚刚结束,兵力匮乏,我偌大的寒封,就只有他这一个率曲。
我告诉他,不可以擅自出击,士伍打没了,他负不起这个责任!
但他还是没有听我的话,有一日清晨,沈人的骑兵在杀死黄石关十几位工匠后又来到寒封城底下,不停的谩骂诅咒。
吴武忍无可忍,下令弓弩齐射,随后开城迎敌,起初是打胜了,我让他就此收手,我会上报王上,以表战功。
但他却认为应该乘胜追击,率领所有士卒一路追到了万兽林,结果中了埋伏,一千人只活下来十七人。
队伍打光了,军法吏要上报王上裁决断罪,我和杜裕峰将军为了保他,伪造成率曲不听率长的指挥,私自追击,导致全率阵亡。
王上知道后震怒,将这些率曲士卒的亲人都贬为奴隶。
吴武散尽钱财,去买那些他兄弟们的亲人,每日活的十分愧疚,但为了保证剩下十六个人不说闲话,我和杜裕峰将军在军中秘密的宣判了吴武的罪,让他在九百多座坟前坑头,并发罚只准做最低的什长,这一罚,就罚到了现在。”
王禳灾咂舌,想不到吴武还有这么一段过去:“我父亲也知道这件事?”
李襄眨眨眼:“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你会被安排到吴武的什下。”
“吴武当年,就是太想建功立业了,虽然他有才华有谋略,可耐不住性子,终究导致酿成一番惨剧啊。”
随后李襄喝了口酒,嘟囔着:“想当年我寒封也是人才济济,吴武、杜裕峰、陈矩等人,哪个不是智勇无双。”
说道人才,王禳灾忽然想起来了,自己府上还有两位呢。
站起身:“城主,我府上还有远客未接见,怕是不能陪你继续饮酒了。”
李襄挥了挥手:“去吧去吧,公事要紧”
王禳灾作揖弯腰,扭头离开
“闪开,闪开,净街了,净街了”两列持戟甲士,粗暴的将人群推搡至两侧,十几名骑兵引路,几辆马车跟在后方,一路直行而去。
马车走后,甲士们让开道路,跑步收队。
一名黔首不满的嘟囔着,他刚刚被甲士推了个跟头:“这又是哪个大人物,在庭尧城都敢净街。”
同伴嘿嘿一笑:“你孤陋寡闻了吧,前些天听来往商旅说,三公子回来了。”
“三公子是谁?我只知道二公子张振朝”一名黔首好奇的问道。
那人神秘兮兮的说道:“据说三公子平日极少露面,很小的时候便去了东面诸郡游荡,这次回来,或许王上能让他任要职。”
“有道理,有道理”
众人纷纷点头
注释:
及笄:
指古代汉族女子满15周岁结发,用笄贯之,因称女子满15周岁为及笄。也指已到了结婚的年龄,如“年已及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