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啊,你虽失了骨纹,却还能打的赢他们。”凌越拍念成后背,竖起拇指。
罗念成收起鸡毛掸子,放回了柜台。“全赖师父所创剑招精妙,仰仗这几位学艺不精。”
尤遥尤远听了这几句话,气得牙痒痒,可惜不是这几人的对手。郭爽怒起而攻,那个形貌古怪之人也渐渐落了下风。 这时那人开口道:“各位都是武林同道,何必自相残杀。你们想知道镇风镖局的事,我们告诉你们便好……”
念成听到‘镇风镖局’,本想出手阻止郭爽,让这几人说出镖局的事,凌越却道:“他不出了这口气,是不会罢休的。”
果然,那灰衣之人虽费了口舌,但郭爽却是一点儿都没听进去。“你们不是沙平雁手下的人吗?天才少年身边就是这样一帮鼠辈?那边的两个窝囊废,再加上你这个丑八怪,还敢称自己是断眉刀客一门的人?”
郭爽抽出一柄漆黑的短叉,握在左手,骂道:“那个自称沙平雁的狂徒,站在那里作甚,过来和小爷比划两招。”
灰衣男子拔刀再斗郭爽,郭爽此时早已摸清了他的路数,眼前这人,骨纹最多不过正跣骨,方才过招,丝毫没有压迫之感,此时郭爽已出一叉,招起招落,已把那灰衣男子打翻在地。 念成、凌越看那黄衣断眉男子岿然不动,右手握着一口刀,静静立在远处,迟迟不见他出手。这人自称是沙平雁,不知是出于何种目的。不过观他气定神闲,功力应不在郭爽之下。
“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这样的恶斗,他仍不肯出手,莫非有诈。”念成盯着那黄衣男子动作,怕玩意郭爽出事,自己好及时出手相助。
凌越低声道:“无妨,有岁翁在此,即便他武功高强,我们也不用怕他!”
忘岁翁在店外街边的另一头,于路边眯着眼打起盹来。念成喊了几声,不见老头回应,满脸无奈。
郭爽打翻那灰衣男子,纵身已朝着那久久不动的黄衣男子杀去。 “一叉落发断红尘,双叉剜膝寒半生。”郭爽大喝而来,他也有所担心,若这黄衣男子颇有几分厉害,自己只出一叉,是否有些过于轻敌。既然敢自称沙平雁,想必还是有些本事的。
郭爽左右手各执一叉,攻向那黄衣男子。
这男子断眉在右,明显是给后来剃去的;他们不知,沙平雁断眉在左,且是天生如此,这人的正脸,算是给郭爽瞧见了,虽说长的风流倜傥,可冲他冒沙平雁之名,郭爽就能一叉了解了他。
郭爽钢叉到了这人头顶,此人才动右臂,想要以手中之刀去挡。
郭爽这才察觉,这人身上,真是没有多少功夫。他呆呆地握刀站在那里,完全是因为没有武功。此人身无骨纹,倒不是像念成这样,而是从来都没有修炼过。 郭爽收了劲力,他一叉扎死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传了出去,岂不是教人耻笑。
原来这伙人不单是冒名顶替,更是连装腔作势的资格都没有。他本以为,这黄衣男子迟迟不出手,是有什么技压众人的高招,到头来,原来是个握不动刀的孱弱之人。
更是当即改变主意,他不杀此人,钢叉一并,换到右手,只在这黄衣人眉上轻轻一划,又给他一脚,将他踢翻在地,便翻身落地。
那黄衣男子倒地之时,手中金晃晃的刀脱手,郭爽顺势夺到了手中。
“难不成,这就是金河刀?”郭爽看着手中这柄染了黄漆的钢刀,哭笑不得。“怪不得沙前辈不来中原,这真是个奇妙的地方……” 那黄衣男子仰在地上,见从眉上流下血来,才感到一阵火辣辣的刺痛。那灰衣男子、尤遥、尤远上前照看,原来是郭爽用钢叉把这黄衣男子的右眉整个刮了。
那边几人在地上窃窃私语,伴着那黄衣男子的惨叫,躲在一边不敢动弹。
“这伙人也敢冒充沙前辈,我还以为,那黄衣男子多少有点本事……”念成也觉得丢脸,自己方才还和凌越商量,如果动起手来,他们几人不敌那黄衣男子,又该如何。看了郭爽出招,才见到那男子原是草包一个,竟还不如那对孪生兄弟。
“这些人可恶到了极点,倒让我觉得可笑,如此乌合之众,竟敢假借沙前辈之名,在此干些坏事!”郭爽义愤填膺,又几步冲向他们。
“我看过沙前辈命迹,竟是逆命迹,我也以为,此人亦有隐藏骨纹实力的本事……”凌越也被这伙人逗乐。
郭爽大骂了一通,质问这几个为何敢扮沙平雁,又一个不少地揍了一通。
这几个招架不住,终于道出实情。那灰衣男子道:“我们是‘风刀客’中人,我派小门小户,为了能在江湖上立足,只好假借沙前辈的威名;这才引起各位武林同道的重视……”
“你叫什么?”念成也来询问,那灰衣男子继续道:“我叫屠荼刚,这位是我家掌门,南宫先生……”
难黄衣男子捂着自己受伤已被包起来的眉毛,战战兢兢道:“在下南宫问柳,多谢大侠手下留情……”
“尤遥”
“尤远”
这几人终于自报家门,说他们都是‘风刀客’的人,中原武林动荡,李翀一死,汴攸城变动极大,武林中人的去向也各有不同。如果李启明和李翀一样,要对江湖人赶尽杀绝,那么这些小派,就只有自谋生路。
‘风刀客’闹哄哄招摇过市,把这南宫问柳装扮成沙平雁的样子,对外就说这‘风刀客’是沙平雁创下的门派,为了这事儿,还专门派人上天地刀宗,发出挑战,就是为了让武林同仁关注到本派的存在。
天地刀宗虽为一大宗门,可惜武林盟主之位却无人能坐。段缺刃败了之后,刀宗便无人敢觊觎武林至尊的宝座。而其他各派,皆是蠢蠢欲动。不单单要和汴攸城的人明争暗斗,更要小心诡府门的暗害。
这几人向郭爽、念成诉苦,说自己都是逼不得已才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他们看出郭爽、凌越功力不凡,又似乎真的是认识沙平雁的人,故而恳求这几人相助,共扶‘风刀客’一门。屠荼刚此刻心中已有所动,他知道这几人和沙平雁的关系不一般,又见郭爽出手,看到郭爽大阙骨纹实力,决心拉拢这几人。
“我等扮作沙平雁,实在是走投无路啦。大宗大派倒经得起风波,像我们这些小派,若无人可以依附,那就是汴攸城用来开刀的案板肉啊!”尤遥尤远跟着叫苦,那南宫问柳道:
“是我的不对,是我的不对,我不该假扮什么沙平雁,惹得一身灾祸。”他慌忙地扯了扯身边的屠荼刚,“你不是说,只要扮好了沙平雁,就能吓退任何人吗?你不是说我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侧身对着旁人吗,不正眼瞧别人吗?我不演了!”
这位南宫问柳先生,一改方才的不可一世,变得像个街头的乞丐,叫苦连天,他眉上伤还没好,叫大声了,又捂着伤口哎哎呦呦。
屠荼刚安慰两句,把他送到尤遥尤远跟前,交由他俩照看,屠荼刚来给念成一行人赔罪,一个劲儿的说他们不该扮成沙平雁,又说这样做实在是出于无奈,为了‘风刀客’一门能在江湖上立足,只好暂且如此。
郭爽又把他一顿臭骂,他原封不动地全都受下,又凑过脸来,耷拉着眼皮,“诸位定是沙前辈的好友,我等也是仰慕沙前辈,所以才模仿追随,可惜从来没有见过他老人家的面……”
郭爽举手要打,口中喝道:“沙前辈正值少壮,还能有你这丑八怪老?你快撒泡尿照照自己!”
屠荼刚不住地赔罪点头“是是是”,他又对念成道:“公子不是打听‘镇风镖局’的事情吗,我恰好听说了些,我们一道前往镖局,也好说给公子听……”
念成问道:“你们知道‘镇风镖局’的事?”那屠荼刚点头,回望另外三人。尤遥尤远一起点头,南宫问柳正往眉上擦药。
“为了扮别人,把我这眉毛刮了。这下倒好,一点都不剩了!”他嘴里嘟囔,却不敢让郭爽听见。
凌越见南宫问柳这副模样,心道:要来就是个草包傀儡,我竟以为,他能隐藏身后命迹。这样的人,真是可惜了一张俊脸。她又见这屠荼刚滔滔不绝地劝着念成,要念成与他们同行。这伙人自称是‘风刀客’的人,又到处招摇撞骗,应当不是什么好鸟,但罗念成耳根子软,又为了打探镇风镖局的消息,一定会答应他们。
凌越知道劝不动念成,便小心听着这几人讲话,多留意屠荼刚的举动,以防有诈。
“你们知道‘镇风镖局’的什么消息?先说来听听,本姑娘也知道这镖局的事,你说的若有差池,我就戳瞎你的眼睛!”凌越问屠荼刚道,满脸凶相。
郭爽点头,“嗯嗯不错,戳瞎你!”他挥挥手中短叉,朝着屠荼刚瞪了一眼。
屠荼刚环顾四周,低声道:“这里人多眼杂,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念成望见岁翁,点头道:“好。”郭爽、凌越本要阻止,无奈念成一口答应了,只好跟着出去。
尤遥尤远搀着南宫问柳,几人一齐出了小店。
念成临走时,全身上下搜了一番,把几件贵重的东西都给了店家,这才离开。
几人到了一条僻静小道,那屠荼刚才说:“镇风镖局前些天出了大事,听说有个沈镖头死在了楼外关战场上,你们可知?就是蛮子叩边的战场。这镖局里送去十几位镖头,最后就回来两位。”
屠荼刚看着凌越,凌越自然知道这人说的是真的,他便没停,继续说下去:“回来的那两位镖头,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汴攸城现在的主人,也和当年的李翀一样,要残害武林人士。这一批去楼外关住北军破敌的豪杰们,都被扣押在了汴攸城中。”
念成、凌越相互对望一眼,微微点头,这人说得倒也不假,这消息,岁翁和凌越也知道。
罗念成继续追问,“你还知道些什么?”
屠荼刚继续道:“我听说那人称‘阎罗镖’的葛庆州,也就是镇风镖局的当家,听了这消息,那是火冒三丈。正要筹集人马,上汴攸城要人呢!现在这些武林人士被押的消息,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各派均派出人手去援边关,只是迟迟不见回来。前些日汴攸城昭告天下,李启明继位,称建武帝,各派才知道蛮子已退,这才想起自家派出的人都没回来,不知此事的,还以为他们战死在楼外关了……”
念成神色凝重,他知道李启明的为人,认为启明绝不会做出这种蠢事。如今事已至此,若中原各大派知道李启明的行径,必会向他要人。到时候,汴攸城和中原之间的关系,又是剑拔弩张。方才定了蛮子之乱,如今又要掀起斗争么?
念成不愿看着事态朝着不可控制的激烈矛盾发展下去,他想先拜访葛庆州,问清楚情况。尤其要紧的,是见一见那二位镖头,问一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如我们一同前往镇风镖局,葛镖头若是有所行动,我们也好相助。”念成问屠荼刚,这倒正中屠荼刚下怀,如果能拉拢罗念成等人,自己与‘风刀客’的处境,就不会这么危险了。
屠荼刚点头答应,又去问那南宫问柳。“掌门,我们与这位罗公子一同赶赴镇风镖局,你意下如何。”
南宫问柳甩开身边的尤遥尤远,点头答应;“好啊,反正我们也要去那儿。你们和我们同行吧!”
凌越道:“你要插手此事么?不上神止峰寻随侯珠了?”
郭爽道:“此事若撒手不管,汴攸城与我中原武林,便无宁日。没想到,走了一个李翀,又来一个李启明,眼中都容不下我中原人。”
念成道:“神止峰应当去,此事也不可不理。我担心有人调拨,北朝和中原武林之间,不能再这么都下去了,李翀已经死了,恩怨也该有个了结!此地距镇风镖局有多远?”
屠荼刚道:“不过四十里。”
念成点头“好!”他对凌越道:“神止峰距此处尚远,我们还是先往镇风镖局一趟,再图侯珠之事。我们本无侯珠下落,更没头绪,稳住各派人心为要。”
“师父,你可愿与我等先往镇风镖局?”
忘岁翁催到:“走走走,快走了,再不走我又要睡着了!你不要问我,我不知此地有哪几处可以游荡,趁我还在你身边,先护你两天,为师若是走了,打起架来,你可要吃亏啊!”
忘岁翁拔腿赶在前面,郭爽咧咧嘴:方才也没见您动手啊,好听的话倒都让你说了……
“您还真是疼您的乖徒弟呢!”凌越讥讽似的冲念成笑笑,念成道:“走吧!我们快去。”
屠荼刚,尤遥尤远等几人在前面带路,念成一行人跟在后面。
不知行了多久,几人终于来到一座山庄。此处景色宜人,修建的颇为气派。再往里走,终于望见一朱漆大高门,顶头有一块匾额,上书“镇风镖局”四个洋洋洒洒的大字,门前一对石狮子,插着镖局大旗,随风招展,威风堂堂。
“到了,这儿就是镇风镖局!”屠荼刚让念成先行,自己让开在一边。
念成抬头看了匾额,又见门前两头石狮,不过却没什么人声。
罗念成骤起疑心,偌大个镖局,门外竟没人吗?难不成葛庆州已经带人出发,去汴攸城寻李启明算账了?若真如此,自己便晚来了一步。
“晚辈罗念成,有要事特来拜访葛镖头!”
念成冲着大门内高喊了几声,迟迟不见回应。他有些疑惑,就算葛庆州走了,这镖局里不会不留下人来照看。念成回身道:“这是怎么回事?”
屠荼刚又冲着里面喊了几声,亦不见回应。
“进去看看!”凌越向众人提议,大伙儿点头,一起进了镇风镖局。
郭爽几步登上高墙,提气运功,绕着大镖局疾行了一圈。
地上这几人进了大门,也没见到一个人。又顺着几间侧房,一间一间地进去查看,还是没寻到人。
忘岁翁皱皱眉头:“看来这镖局的人都走光了啊,我们别呆在这儿了,冷冷清清,有些阴森。”凌越道:“这么大个镖局,这么会不留下人来看管,或许再往里走,还有人在。岁翁是懒得动了,总不是怕了吧。”
“这儿就是镇风镖局,好气派。我‘风刀客’一门何时也能有这样的宅院。这就是名门大派么,真是教人羡慕……”南宫问柳向身边二人倾吐,那尤遥尤远也是四处逛逛,再摸一摸柱子石头,皆是精美之物。
正堂前有一大块空地,东西两侧各摆放了两排架子,上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兵刃。尤遥、尤远迫不及待地去仔细挑选,既然四下无人,拿一两件倒也无事。这二人丢了手中的刀,各自换了一把精美的钢刀。
屠荼刚道:“我们是名门正派,来到此处,怎能随便拿人家的东西,那和入室的盗贼,有什么区别!”
此时郭爽从檐上下来,对众人道:“这镖局里没有半个人影。”
念成道:“这就奇了,镇风镖局的人都到哪里去了?恐怕后堂也没有人。你们可知这其中缘由?”
屠荼刚马上摇头道:“我等也不知,我们收到消息,葛庆州要集结各大派,一同向汴攸城要人,不过我等未曾到过此地,也不知为何这镖局里连个鬼影都没有……”
“君子爱宝,取之有道。你说什么入室的盗贼?真是心比脸更丑!”郭爽骂了一句屠荼刚,也去架子前挑选兵刃。
他抽出一柄玄铁剑,扔给念成,“你带着这把剑防身,别像方才,打斗起来,只会抱头鼠窜。”
念成接下此剑,拔剑望一眼,“好剑。”他倒不推辞,收下郭爽给他的这柄剑。尤遥尤远听郭爽这么说,又重新拿回了方才心仪的刀。南宫问柳把手中那假冒的‘金河刀’丢在一边,也选了另一把兵器。
郭爽见到那刀就来气,随手挥起一柄斧头,把‘金河刀’砍成两截。“你要是再敢假冒沙前辈,下场有如此刀!”那南宫小子吓得发抖,连连说是。
“寻了后堂无人,我们恐怕要往汴攸城去了。”凌越向剩下还没找过的地方走去,念成也跟了上来。“葛镖头曾与我有一面之缘,我知他为人,做事定不会如此大意。他定不会孤身前往汴攸城,或是去与其他各派通气汇合,也有可能。”
凌越点头,郭爽等人还在庭中观赏兵刃。
罗念成、凌越二人又寻了几间房,皆是一无所获。似是这里的人皆凭空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念成和凌越分头寻找,节省时间。
念成正到东侧一间房内,突然听到另一侧凌越一声惊叫。
这一声也让庭中的几人紧张起来,忘岁翁、郭爽、屠荼刚等人均跑去看。念成也从屋子里跃出,奔向凌越那边。
念成进屋之后,见凌越站在门边,神色惊慌地朝这间屋子里望去。
屋门被凌越关上了,见念成来,她迅速闪到念成身后,随口蹦出两个字。“在这!”
念成伸手去把这屋门再打开,从门缝中挤出来的,是几具尸体。
念成本能地退后,凌越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她站在稍远的地方,“怎么会这样,他们是镖局的人么?”
其余几人皆赶了过来,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又惊又惧。这间不大的屋子里,堆满了尸体。
那位南宫先生吓得花容失色,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尤遥尤远二人将他扶定了,不住安慰。郭爽睁大了眼睛,仔细看这些人身上的伤口。凌越把脸扭向了一边,忘岁翁道:
“我说怎么没个人影,原来都在这儿了。我就说此地阴森森的,不来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