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只想确认一件事：“你在信上说了什么？”
齐修远一怔，看向漫漫的目光充满了痛苦。
即便他能说出现在信上写了什么，可是，这么多年的误会，真的能解开吗？
盛悦然早已悄悄离开，守在门口，给他们创造一个安静的环境。
齐修远的手狠狠抓在自己大腿处的裤腿上，尽量让自己不要把情绪带进去，以免喉咙哽咽说不出话来。
“信上……我告诉你我出狱了，认识了盛老，但是我现在要做一件很危险的事，需要很长时间，我打听过了，你博士在读，还需要至少一年的时间发文，我想告诉你，我们可以通信，但是最好不要通话，因为我要跟盛老合作，同时我身边还有眼线。”
齐修远墨黑的眼睛看上去痛苦又隐忍，他说：“……当时我不知道你的感情状态，也来不及确认，所以只能在咖啡厅里匆匆写了那封信。”
“信上，我问你，如果你愿意继续，那么请给我写信，我会在英国等你一周，回国后留了盛悦然的地址，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写到那里。”
齐修远说到这里，只觉得吐字都艰难。
当年他也是怀揣着忐忑跟卑微，想要问问她，还愿意跟他在一起吗。
毕竟四年多了，他出来之后发现漫漫跟他说过的电脑、移动电话都十分普及了，可他全然不懂。
人们出国更方便了，多了很多新鲜的东西。
自然也会有很多新鲜的人。
他比四年前更加无法保护她了。
他之所以留下一周有效的英国地址跟长久有效的国内盛悦然的地址，就是因为他知道，他会一直一直等漫漫的。
可是，他终究没等来那封信。
而后好不容易从邬老那群人的监视下逃离，他第一时间就混入人群，借助听讲座的时机，悄悄去看她。他也想问问，她是不是还没准备好给他写信，但是没关系，他可以等。
可以一直一直等。
等一辈子。
然而，那个讲座成为了击培齐修远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时候他刚刚得知左腿有器质性病变，将面临截肢的风险。
而她，在那场上千人的讲座上，说，她现在是单身。
他站在大礼堂的最后面，听到无数人在讨论他，那些天之骄子，那些站在顶端的人群，说着他们对陆漫漫的倾慕。
而他，只是一个即将截肢的半残废，他要怎么在她宣布单身的时候，厚着脸皮去央求她陪伴他的下半生呢？
他做不到。
再之后，就是盛宇杰跟陆漫漫的相亲了。
他一直关注着漫漫的动静，得知漫漫的博士论文已经被接收，接下来只剩下答辩跟走程序的毕业流程，心中也很高兴。
即便不能陪在她身边，但是依然会为她的每一寸进步高兴。
比他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更加高兴。
盛宇杰过来跟他说不想相亲，让他帮忙的时候，他心里有一丝不可名状的喜悦。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喜悦什么，或许是喜悦漫漫还是单身？
又或许是喜悦盛宇杰也不喜欢漫漫？
但是那天，他在窗外，看到久违的她，那种从胸腔里涌出来的冲动还是叫人无法控制。
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拄着手杖匆匆离开，而后，就是收到盛宇杰情绪快要溢出文字的短信。
原来，漫漫就是盛宇杰在飞机上遇见的那个“女神”。
盛宇杰把自己喜欢的、崇拜的女生叫做女神，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的齐修远，觉得这两个字很妙。
漫漫就是他的女神啊。
可是，既然是女神，就一定会闪耀发光的。
他知道她单身，他知道她即将毕业，他知道她开始相亲了
她的生活里，早已没有他的位置了。
齐修远沉声道：“你不该跟宇杰说我们的事的。”
盛宇杰是个好男孩，将来也会是个好男人，他对漫漫的喜欢热烈又明确，比他这样胆小卑微又懦弱的人好多了。
陆漫漫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没有收到那封信。”
“讲座的事，我说是个误会，你信吗？”
“至于相亲……我跟盛宇杰一样，是带着拒绝的心态去的，包括现在。”
陆漫漫的语速很慢，她不想在这种时刻还有误会，她说得很清楚：“我没有想跟盛宇杰在一起，所以，我告诉他我曾经差点跟一个人走进婚姻，有问题吗？”
“……没有。”齐修远在她的质问下，毫无招架之力。
因为，听到她的话，他心中的雀跃几乎要藏不住了。
他不想去思考过去他们有多少误会，但是至少漫漫现在就站在他面前，他是不是可以自私一次，请求漫漫回到他身边？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漫漫，你说你没想跟盛宇杰在一起，那……”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齐修远发誓，连求婚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世间最难得，不是求而不得，而是得到后又失去。
尝过那样甜美的滋味，叫他怎么放弃？
微闪的睫毛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
然而，漫漫只是微微一笑，她说：“齐修远，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的。”
齐修远愕然抬头。
陆漫漫的笑容有些冷淡：“我给过你很多很多次机会，齐修远，是你自己不珍惜的。”
“是，你可以说有误会，可以说我没有收到那封信，但是，根源从来就不在信上，也不在现在解释清楚的这些误会上。”
“齐修远，从头到尾，你都没有信任过我。”
陆漫漫的气息截断在胸腔处，她觉得自己的心脏跟大脑此刻是分开的。
大脑的血液最好一点儿都不要往心脏去，因为，但凡只要有一丝气息让她想起来这几年的担忧、痛苦、思念，她的心就会碎。
她拼了命把这口气提着，质问齐修远。
“让我回到你身边？你配吗？”她的声音冷的筒直不像她自己。
齐修远紧张得跟困兽一般的竖直瞳孔微微颤抖，然后渐渐散开，直到眼睛里只有雾茫茫的一片。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回答：“我……不配。”
楼道的安全门重新开启，恨不得把耳朵贴在门上的盛悦然猝不及防，差点儿扑进楼梯间。
看见齐修远，还挺不好意思的，手上胡乱划了一下：“那个，我不是偷听，我是怕有人误闯过来，那不是破坏气氛吗……”
齐修远面色平静，突然开口问：“听得清楚吗？”
“太不清楚了！只听得到一点儿声音，但是嗡嗡的，具体内容都听不……”
脱口而出完了的盛悦然话音戛然而止，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套话了。
尴尬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这本来就洗不清的误会，还被齐修远跟陆漫漫抓了个现行……